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翻了几回身之后，二丫索性坐了起来，靠墙看着窗外。

看起来像是很晚了，周围家家都熄了灯，庄稼人睡得早，户户都已是关门入睡的样子。

可二丫知道，其实还不很晚呢。

若在城里，怕不又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了吧？

各家店铺挑起灯笼，夜市至午时，据庄大奶奶说，半夜还有人进铺里来买点心果腹呢。

这样的热闹，不知道他在不在其中呢？

其实，她的想法只对了一半。

城门里，此时已到掌灯，夜市将起，稠密的灯笼间酒旗林立。人来人往，挤挤攘攘。

不过，文哥却并不在其中。

苏家后院里，他正陪三姨说话中。

大夫人听说三姨明天回去，叫人送了东西来，那婆子领着小厮抬了几担子，却没什么好气，丢下就走，多看一眼也不耐烦的。

三姨也不在意，东西随便就那么堆在院里新栽的一棵石榴树下，树上正开着花，无数金钟般红亮亮的花朵，好像夜里里点起的一树灯笼。

墙边芭蕉叶肥肥的，油绿油绿，地坪的石砖缝里开出一种极小的无名的黄花，婆婆娑娑，毛茸茸，球嘟嘟。

槐荫底下的石桌面放着茶钟，不过都已经凉了。

文哥站着相陪，三姨先是沉默，过后走到月亮门下看了一眼，见值夜的刚刚过去，方才进来，低低地问了一句：“下午你去见老爷了吗？”

文哥点头。

“这事一定躲不开夫人的眼目。她不许人瞒着她私自去见老爷的。”

文哥顿了一顿，走到门前，门开着，垂着青篾帘，帘上错行错排地缀着粉紫和鹅黄的小绣球，仿佛撒上一帘花蕊。

“进来说。”他亲手打起帘子来。

三姨十分意外地看着他，心里的想法变得不详。

如此避人，定有不妥。

果然进门之后，文哥先没开口，竟将放下的窗棂也关了。

“怎么了？”三姨愈发惊慌。

文哥摇头：“没别的，只想问问三姨，认不认得，老爷房里那个姑子？”

“姑子？”三姨一怔：“什么姑子？”

文哥看出她是真心，便罢了。

“没什么，不过我觉得奇怪罢了。三姨不认得也无所谓。至于大夫人许不许的，我也无所谓。”

三姨沉默半晌，忽然开口。

“我知道你必逞强，可这不是田家庄，那个也不是你从前见过的恶人。庄上人再坏，总要忌讳我三分，可她是不怕的。放眼这城里，她就没个忌讳的。你跟她逞强，只怕逞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