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流放发配。这四个本是用在囚徒身上的字，每每让文哥在心里形容自己。

既然这么厌恶不喜，为何还要把自己生出来呢？难道只是日后清算，让阎王判官面前的生死簿上，再多一笔清不完的孽债么？！

这也罢了，好笑的是，这个男人竟还有脸登门，还在痴人说梦，让这个从来不闻不问的儿子，回去继承家业？！

他算什么？！

自己又凭什么要听他的？！

站在门口，文哥心潮起伏，一时间竟抬不得脚，上不得台阶。

一只不知死活的天牛，嗖地一声从文哥的脸颊边飞过，他恼怒地一偏头，天牛落到了他的脚面上。

不至于伤身，却足够恶心。

文哥心头恨起，轻提脚背重落地，啪地一声，天牛被踩了个稀烂。

然后，仿佛是被他怒极而起的随性惊到，偏院的门，吱啦一声，开了。

一张疲惫的脸，从门缝里闪露出来。

是徐大。

“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你等得心都焦了。”

文哥哼了一声，迈步过了高高的门槛。

有什么了不得？才二丫娘来时，我不已经跟三姨回过了么？我说过去看看，她也同意了的。

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三姨还没睡下？

徐大脸上的焦虑和疲顿之色愈发明显：“快进来吧，人都等急了。”

又说一遍。

文哥猛然间顿住了脚。

院里灯光通明，全不是往日只有一盏廊灯的凄清模样。从甬道到后院，天井里点着四五盏大灯，将里外照得透亮。

正对着自己的那扇大门，通向三姨的正房，同样也是大门洞开，三姨跟个妇人平起平坐着，对方头上的凤钗，珠光宝气，直刺进文哥的眼底！

苏家大夫人！

看见他来，两个女人同时转了脸，四只眼睛，齐唰唰冲着文哥扫视过来。

文哥的心，像一方在深渊里浸透了寒气的月亮，沉甸甸的，却无处可去，只得半悬着，空落落的。

背后，徐大无可奈何地将大门紧闭。

吱啦，分隔开里外两个天地。

二丫走进院子，田家娘子马上从窗户里看见了，见女儿平平安安回来，一直不安的脸色瞬间转阴为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