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苏夫人的声音,比二丫上回听到时更显低柔,如极好的沉酒散发出的香气,让人闻之心头酥熏。
仿佛并没因二丫的事感到不快,反比来时更显心平气和。
可二丫却立刻察觉出,苏夫人是动了真怒了。
愈是表面掩饰得平静,愈是底下有暗潮涌动。
因此她开始绷紧神经。
高妈妈虽厉色在外,却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真正拿主意的,却是马上要从轿子里下来的这位。
门帘儿高高打起,二丫认出右边伸手的那位,正是上次被夫人当面给了没脸的葭蒲,此时的她,小心翼翼生怕现犯错,脸上有伤,眼睛红肿,却不敢落泪。
苏夫人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戴着宝石护甲的手,指尖蔻丹嫣红**。粉脸上精致地画着浓妆,一双秋水明眸,宛如秋夜之月,衬上涂脂抹粉后欺霜赛雪的肌肤,更似一朵枝头含芳俏的白玉兰,虽算不上人间绝色,却足以令人过目难忘。
一身鲜艳得好像要滴出血来的大红织锦缎袄袍,满头珠翠,苏夫人缓缓从轿子上下来了。
看热闹的都躲在车马上,门缝里挤着眼睛,却不敢明目张胆,缝隙都只有绣花针那么大。
阵势十分明显。
东边是苏家人,赫赫扬扬几十口,苏夫人打头,冷澈眼眸直盯住对面那个孤单一人,只得个粗壮大汉相陪的小农女。
即便如此,二丫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古人说得好,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虽然二丫不知这是哪位古人的至理名言,可她就是不怵。身来刚硬的性子,又有这两世为人的经验,她独身一人混巴黎时怕过谁?用手跟别人电动打蛋器比试蛋白起泡度时,怕过谁?!
现在会怕你个外强中干的晚娘脸?!
才怪!
别问二丫为什么看出苏夫人是外强中干的货,因为都写在对方脸上了!
“当真不为我苏家行个方便?”苏夫人笔直地站着,直面二丫,脸上一表情也没有,眼里的神色却好像要吃人。
二丫无所畏似的耸耸肩:“来者都是客,您这又是何必?”声音忽然转低:“其实我家的桃子有这么好么?还是夫人此来另有他图?若真被我说中,不妨直言,能帮忙的,小女我一定万死不辞。”
苏夫人一惊:“你?!”
你怎么知道我来另有他图?!
二丫眯眸一笑,然而那一刹她眼角分明有冷芒闪过,唇角亦是抿就了诡异的弧度。
这还要明说?!开玩笑我是什么人?!
仙女附体没听过?!
再说您也不看看自己的脸!周围也都是来玩的城中女客们,您苏夫人脸上的表情,跟她们能比?!
人家是面如春光艳若桃李,您是被欠几十亿债似的闷闷不乐,当我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