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哼了一声:“虾叔是吧?你家少爷不好你要劝!家里请个先生来也不容易,就这么任着性子让他闹?”
虾叔委屈地要说话,被全少爷一巴掌呼到后头去了:“你少废话!”转向二丫,又是一张笑脸:“你还不知道呢,我家请来的那位先生,是个呆瓜!一个老童生,专是食古不化的,”
说着就开始扮学究脸:“今日晌午吃什么?哦肉?哎光吃肉让人俗啊!倒好,我爹就让柳妈妈预备了清炒竹笋,谁知人家又掉书袋:今日晌午吃什么?哦竹?哎光吃竹让人瘦啊!你说他烦不烦?”
二丫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说人家呆瓜,你才是正宗呆瓜!这是有个典故的,先生的意思是,需得顿顿笋烧肉,才能不俗又不瘦!”说着鄙夷地看了全少爷一眼:“跟你这样不读书的货真说不上话,忒掉范!”
全少爷便悻悻地:“谁知道什么俗而瘦的?”闻香而来没吃上东西反叫二丫一通奚落,他的狗熊脾气开始发作了:“你那锅里到底在熬什么?!给本少爷来一碗!不然我抢了来连你锅也砸了你信不信?”
二丫纹丝不动,只慵懒地勾了勾唇,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信!怎么不信?你怕谁啊!来啊来砸啊!砸了正好,我领着破锅上你家说理你!”
农人打架,最忌讳就是砸人家的锅灶,全家虽有钱,可到底还是只能算个地主,有些风俗规矩,他既住在这里,就不得不守,不然多少家佃户一起闹起来,也够麻烦的。
因此全少爷不明白,虾叔一听却急了,拉住全少爷胖而短的身子求他:“算了少爷,走吧!家里有新月庄的点心呢!还有丰华园!都是新鲜还软和着呢!您实在要吃,明儿让柳妈妈进城买去!城里什么没有啊!这个时节,马上又到了要请石佛香的时候……”
一听对方嘴里冒出这话来,二丫转身了。
“哟,你们也要去给石佛请香么?”
全少爷一见她转过脸来肯看自己,觉得这口吃食有戏了,立马打开虾叔的话,滔滔不绝地接过二丫的话头来:“当然要去!傻了么不去?这几天那山上就已经开始热闹了,到下个月十五的正日子,更是了不得了!”
二丫全神贯注,听他给自己说书似的,一路描述着盛景:
这一日,石佛殿里,从天不亮和尚们开始念经,直念到日落天黑。
方园几十里,连里的的善男信女在内,都会川流不息地来到石佛殿,烧香燃烛,诵经磕头,可算远近闻名一个大日子呢。
外间香炉里,光烧下的蜡烛油就有几大桶。后院呢?馒头,是几个大灶一起蒸,一笼接一笼。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事,那就是还有摇签。这一日的签,绝对准。寻人的,签上有下落;治病的签上也有方子;求问婚姻大事的,签就给指方向。
总之这一天来请石佛香,咨询问事,总能有个满意的答复,也因此,这石佛殿口口相传,成了附近有名的香火盛地。
二丫娘听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真真是神灵下凡,我也求过一回,实在灵得很。”
二丫本对这个没有兴趣,她想知道的不过是借此而生的庙会上,会有哪些东西卖来?自己的茶水小铺,又在何处安置最为合适?太太小姐们是喜欢凉的还是热的?滋润的还是下火的?
做出这些来对她而言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是想尽量多掌握些情况而已。
不过听娘这么一说,二丫的好奇心倒上来不少,问题便有些发散开去。
“这石佛怎么个来头?没听过各路神仙里还有个石佛的?怎么就供起他来?又发现他灵验了?”
娘轻声细语地道:“据说也是城里一位老爷,家财万贯,姨太太十几房,只太太生养了一个儿子,自然是如宝似珠地养着。不想五岁时出天花,烧了几天就是不灌浆,人快没了。太太坐在房里守着人,快哭瞎了眼睛,老爷也只好大眼珠望望,一点办法没有。”
全少爷不要听这种老八股,趁二丫听得专心,悄悄从窗户上下来,溜进了厨房里,凑到灶台旁。
虾叔自然也跟着进来,却快嘴接话道:“后来人在院里坐着,几重门呢,却听过见外头一个过路的和尚说,他有法子治,一服药下去,哥儿的烧退了,豆也满了浆,三天不到人就好了。”
二丫抬脸听他说话,正好看见大头娃娃的爪子伸进了锅子,立马就赏了他一记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