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恍神工夫,二丫手情不自禁松了一松,那妇人早已经走出门去了。
二丫急得跳脚,立马追出去:“娘您放那放那!放水槽里我来洗!”
一出门她立马就傻了眼。
什么叫水槽?
妇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二丫,你是不是又犯糊涂了?这碗得去屋后的水边洗呢!”
二丫眼珠子一转:“就是就是,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来来娘,咱走着走着,一起洗一起洗!”
妇人愈发懵圈。
就这么一个破了三五个缺口的小烂碗,也得两个人去洗?
二丫却不管那么多,挽起妇人的手就向水边走去。
这一回,她使出生平绝学,拿出当年在巴黎街头跟陌生人搭讪的本事,不动声色不引起怀疑地,将妇人的话套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才算将这家里家外的情况,搞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清楚是清楚了,二丫的心里沉了。
老天爷我是不是哪儿招您惹您了,怎么给我丢这么个破家来了?!
爹爹三年前染病下世,丢下孤儿寡母,本有个大哥,前年征兵去了,到现在音信全无。
家里本有良田十顷,男人没了也就没了劳力,妇人又是个软耳根的老实烂好人,亲戚们几句话,她就乖乖让出好地给人家种去了。
说好是租赁,每年年底分粮,可分到的不是发霉就是烂臭的,有一多半不能入口,是欺负她家没男丁,也是欺负她人好面子薄,不敢对亲戚开口。
于是,本来小康的家道,就这么一天一天薄弱了下去,直落到今天,二丫眼前这付凋敝暗淡的景象。
然后,重点来了。
“那果林呢?果林不是咱家的么?”
二丫的脸是越听越白,眼窝陷了下去,愈发显得人瘦弱不堪,妇人倒没想到,她的声音挺响,中气倒是十足十的硬。
“果林是咱家的没错,”
听到这句话,二丫立马回春,本来已经跳进嘴里的心,瞬间归回原位。
“不过,”
却没想到,大喘气的转折在后头呢!
“现在也赁给人家种了,说好每年分三石果子的,去年收成不好,没拿到手呢。”
妇人说着,脸有些发烧,也觉得对不起男人留下的产业,可她实在也是无法,家里没个能干得动力气活的,她又是个妇道人家,上不得族谱的,族长和几个叔伯一开口,叫她怎么样呢?
二丫沉着脸,再没说话,眉宇之间的凛冽清冷之气却陡然冒了出来,眉心紧紧锁着,满心满眼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