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一身青衫,身形笔挺,对着前来送行的众人,长揖及地。
“老师,诸位师弟师妹,元直此去,山高路远,不必再送。”
“元直师兄!”
吕玲绮手握方天画戟,眉宇间带着一丝煞气,上前一步。
“荆州之地,龙蛇混杂,人心叵测!师妹愿随你同去,若有宵小之辈敢对师兄不利,我手中这杆画戟,定叫他有来无回!”
江源却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她。
“玲绮,退下。”
江源的目光,落在徐庶身上,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
“这是文斗,非武斗。”
“元直一人,足矣。”
一言定音!
吕玲绮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徐庶,重重点了点头。
徐庶笑了笑,翻身上马,再不回头。
“驾!”
马蹄声远,尘土飞扬。
诸葛亮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深深的担忧。
老师的棋局,他们看懂了。
但也正因为看懂了,才更觉得,这一步棋,走得何其凶险!
元直此去,是孤身入龙潭,独步闯虎穴!
……
半月之后。
荆州,颍川郡,水镜山庄。
草庐之外,竹林幽幽。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手执一卷竹简,看得入神。
他便是名满天下,被誉为“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哒、哒、哒……”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竹林小径传来。
司马徽抬起头,看向来人。
只一眼,他手中的竹简,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你……”
“你是……元直?!”
司马徽的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骇!
眼前的徐庶,还是那个他记忆中,意气风发,略带几分江湖草莽之气的徐庶。
但,又完全不是了!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
可那股外放的锋芒,却已尽数收敛入鞘。
整个人,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倒映出整个天地的风云变幻!
“元直!”
司马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徐庶的手臂。
“数年不见,你……你仿佛脱胎换骨!”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异人指点?!”
徐庶只是微微一笑。
“水镜先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并不点破,只是反客为主,从容地走进草庐。
“今日游学至此,恰逢天色不早,想向先生,讨一碗水酒喝。”
司马徽愣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压下心头那翻江倒海的震惊,引着徐庶,在庐中坐下。
“好!好!今日你我故友重逢,当浮一大白!”
酒是陈年的米酒,温热醇厚。
菜是山间的野菜,清淡爽口。
三杯两盏下肚,司马徽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元直,你我相交莫逆,今日,便与我交个底。”
“如今这天下大势,你,是如何看的?”
来了!
徐庶放下酒杯,心中一片雪亮。
老师的考题,来了!
“先生考校,学生不敢藏拙。”
徐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司马徽的耳中。
“敢问先生,如今这天下,谁为雄主?”
司马徽捋了捋长须,沉吟道:“放眼天下,能称英雄者,无非北方的曹孟德,与江东的孙仲谋。”
“错!”
徐庶一字吐出,如惊雷炸响!
司马徽当场一愣!
“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徐庶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其根源,便在于‘储位’二字!”
“其长子曹昂早夭,如今诸子之中,曹丕阴鸷,曹植狂悖,曹彰有勇无谋!无论立谁,都必将引来手足相残,祸起萧墙的惨剧!”
“昔日,有鬼才郭奉孝,尚能以奇谋,为其镇压一切不谐之音!”
“如今,郭奉孝已死!”
“届时,袁本初的今天,就是他曹孟德的明天!”
司马徽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储位之争!
袁绍覆辙!
这些事,天下人不是不知,可谁敢说?
不等司马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徐庶的声音,再度响起!
“至于那江东孙权……”
徐庶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江东猛虎?呵呵,不过是守户之犬罢了!”
“其兄孙策,尚有席卷天下之志!可惜,英年早逝!”
“如今的孙仲谋,继承父兄基业,想的,不是如何北伐中原,重现霸王之勇!”
“他想的,只是如何守住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保住他孙家的那三分薄田!”
“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此等人物,也配称英雄?!”
“噗——!”
司马徽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这徐元直,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