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状况让人措手不及,高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灯海似乎都变成了血色。
此刻就是无声的示威了,政治的诀窍就在于此,关键在于如何获得选票。
比如说有两种投票方式,第一种是每人只能投一张,让齐国百官勋贵在皇帝与太皇太后中选择,多数人只会选择皇帝,至少是在明面上如此,因为这是法统,实际呢?很难说,但至少高殷和娄氏是在一个百分百的支持率内比拼的。
但另一种就不是如此,是每人都可以支持不同的人选,既可以侍奉皇帝,也可以忠于太皇太后,因为表面上,太皇太后、太后、皇帝都是齐国的统治者,是亲密的一家人,心怀鬼胎的人完全可以装傻,说着侍奉太皇太后就是侍奉皇帝之类的话,这就是所谓“清君侧”的逻辑。
在这种情况下就非常危险了,因为每个人都能在支持高殷的同时更支持娄昭君,或许有七成的人会支持高殷,但也可以有九成的人拥护太皇太后,娄昭君此时展示的就是后一种力量,论起广泛普遍的支持,高殷并不如这个长者。
娄昭君略施小计,当着他和满朝文武的面,就营造出诸臣效忠高王,继而将忠心投射到离高王更近的渤海王妃身上。
这个阳光沙滩老婊子!
高殷现在就想下令禁卫们把她塞回车里,带到北宫软禁起来,可现场的将领一定不会同意。
因此他甚至认真考虑了,干脆在这里展开一场大逃杀,将所有反贼一网打尽。
理智迅速提醒他,不能这么做,失去如此多的干将,齐国的军事贵族会直接断层,同时也无法向世人解释。
即便是高洋都没有操刀过这样的手术,强行逆潮最终会导致所有人都起来反对自己。
高殷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悲哀,他甚至怀念洋子了,有这样的老妈,怪不得要疯。
但他不能发作,元宵大礼仍在继续,只得下令加强守备,隐晦地提醒他们自己刚刚遇刺。
“孙儿扶您上去。”
高殷伸出手,想引领娄昭君登台坐好,老东西立刻晃动起来,须得高演搀扶,还朝宗室圈里的人张望。
她忽然伸出食指,指向一人:“澄儿!是你吗?快过来!”
众人侧目,见到高孝琬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作为高澄的嫡长子,的确是有几分神似。
高殷没办法,只能让人将孝琬一同叫过来,娄昭君就牵着这两人的手登台,落在群臣眼中,颇为唏嘘和戏谑。
高殷甚至没办法生气,谁能对一个地位最高、又是长辈,还似乎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太皇太后发脾气呢?至少不是他这个才上位三个月的幼帝。
高殷负手而立,尽量展现出威严的姿态登台,皇位并不是皇权的终点,想要成为真天子,自己还需要努力。
百官臣僚、勋贵姻戚、宗王公主,齐国的统治阶层按照地位层级,一层层落座拱卫着上峰,乾明皇帝的权力格局展现在万民眼前,万民的代价是提供赋税和表演,在现实和精神双层面给贵人们提供娱乐的资源。
先是散花奏乐,燃灯供养佛身,无数的金银灿花在地面上飞舞,高殷看着像是一场大型的电焊活动,但众臣没有这个概念,只觉得千百紫光银电如狂蛇摇曳,将能够容纳万人的广场照耀得犹如白昼,甚至能对抗天狗,是齐国繁华到超越日月,与天地相连接的象征。
高殷打了个响指,侍从官匆忙下去传令,不多时,宫女和侍宦们提着巨大的彩挂,用滑轮拉到高处,接着点燃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