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亭!
“冯该死了?”
听得败讯,桓玄惊的站了起来,面孔布满怒容,仿佛他的权威被挑衅了似的。
“南郡公息怒!”
卞范之劝道:“王愔之恐怕是存了立威之意,毕竟论起门第,他乃太原王氏出身,王孝伯的嫡长子,并不比南郡公差。
况且他手握强兵,又交好于王凝之谢道韫夫妇,仆猜测,多半有与南郡公争一争的心思。”
王昙亨缩袖里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
卞范之一句嫡长子刺激到了他。
是啊,无论如何,他那素未谋面的兄长都是太原王氏的嫡长子,而他呢,连庶子都谈不上,是被王恭养于别室。
是别室生的,和婢生子、妾生子一个路数。
说句现实话,他和王愔之在逃难前送走的那些婢生子妾生子没有区别,要是王愔之不认他,他连太原王氏的名头都没法使用。
在投奔桓玄期间,身边的婢仆总是似有意,若无意地轻视他,私下里谈论王愔之才是真正的高门贵种,他这个当弟弟的,不过是寄人篱下的野种罢了。
他时常会想,那个大兄要是当初没逃出来,死了该有多好啊。
那就是王恭唯一的在世子,堂堂太原王氏高门贵种,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王恭的一切。
可是没有如此,他只是个外室子罢了,还得王愔之承认,若是不认,他就是个冒充太原王氏的野种。
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桓玄不轻意地瞥了眼王昙亨,便道:“那我该如何?难道建康近在眼前还不进去了,满朝公卿会如何看我?会不会以为我怕了王愔之?”
卞范之捋着胡须,沉吟道:“南郡公可使亲近之人修书一封,速往溧洲请刘牢之率北府军上岸,或可择机剿杀王愔之!”
“好!”
桓玄看向桓修,点头道:“烦请从兄替我走一遭。”
桓修暗暗叫苦,可他是桓冲之子,在桓玄面前还是矮一截的,只得应下。
桓玄当场写了封信,让桓修带给刘牢之。
桓修走后不久,突又僚属来报:“南郡公,王愔之带兵来了。”
“什么?到了哪里?”
桓玄惊的站了起来。
建康宫城距离新亭,只有十二里啊。
那僚属道:“已不足四里!”
“哼!”
部将苻宏怒哼一声:“南郡公勿惊,新亭易守难攻,王愔之来看正好,或可一举歼之!”
“仆愿本部请战,为冯将军报仇!”
皇甫敷与索元重重拱手。
桓玄看向了卞范之。
卞范之沉吟道:“王愔之不至于如此不智,且先看他的来意,不过兵马须备好,准备随时应战。”
“也好!”
桓玄点了点头,下达一道道命令。
顿时,新亭一带,兵马频频调动,桓玄也乘上巨大的辇车,带上左右侍从,陈于阵前。
渐渐地,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一道黑线,旌旗林立,有条不紊的行来。
张法顺跟在王愔之身边,张望了一阵子,便笑道:“桓玄军容不过如此,今郎君以大军相迎,仆怕他未必敢来。”
王愔之摆摆手道:“桓玄表面豁达,内心猜忌,纵使我向他仰首称臣,他也不会信我,今让他观我军容,可以扼止他冒险的冲动。
况且,他或消灭不了我,就会将我外调,我倒要看看他能开出什么条件。”
张法顺斟酌着词句,试探问道:“郎君何不击破桓玄,自领大将军录尚书事?再有王府君与谢夫人说项,怕是朝中不会有太多的人反对。”
王愔之不假思索道:“晋祚将终,但我家世为晋臣,晋室不该亡在我手里。
桓玄手下,多为荆襄人士,此次下都,是为升官发财而来,即便桓玄有振作之心,但他手下的人忍耐不了多久。
我敢断言,一俟桓玄把我踢走,朝廷必会乌烟障气,桓玄也将民心大失。”
“噢,仆明白了!”
张法顺恍然大悟道:“郎君所言甚是,况乎仆听闻,桓玄此人,素爱宝物,珠玉不离于手,人士有法书好画及佳园宅者,悉欲归己,犹难逼夺之。
所谓上行下效,不外如是。
且桓玄才智不及乃父,暴戾恣睢,有同狂狡,而实则怯懦,要非诬辞也。”
徐道覆提醒道:“主公所阵不无道理,不过须得提防桓玄命刘牢之上岸,届时腹背受敌,尤为不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