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愔之下令收束投降的船只,约有百来条,跟在后面,南下浙江。
他不担心这些船会跑,跑了只能回甬东诸岛,那不是白投降了?
……
“将军,师君已投海自尽,临死前,下令全军投降王愔之。”
翁洲,卢循得到回报,不禁默然。
许久,才道:“师君成仙矣,我等尚须于尘世挣扎,传令下去,明年开春之后,南下广州,再着人把我妹与子息送去钱塘我那妹夫手上!”
“将军?”
那亲随略有些迟疑。
卢循叹了口气道:“我扣手野又有何用,难不成真杀了?罢了,罢了,且让他们一家团聚。”
“将军恩德,徐道覆必能感念,仆这就去办!”
那亲随大为钦佩,转身而去。
卢循的目光有些深沉。
此去广州,凶吉难测,把徐道覆的妻儿送回去,也算是留条后路,真到了无路可走之时,可以与徐道覆联系,看看能否投奔王愔之。
没几日,舰队回了钱塘,王愔之立刻整饬兵马,此行共收降孙恩军三千余人,择其精壮两千编练入破锋营,其余充当船工水手。
如今的破锋营,有水军三千五百人,编为七幢,水手船工两千出头,这是王愔之手底最大的一股力量。
但是,舰船不属于破锋营,归楼船令郗绍管辖,包括修理、日常维护,建造,还有船坞的修建都处于郗绍的职权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不论是日常训练还是出征,破锋营需要从郗绍处调取船只。
这是一种制衡,也是建立制度的尝试。
水军是王愔之控制力度最弱的,偏生实力强大,所以王愔之把着水军的后勤。
其实如苏荃、韩滔真要反,可以抢了船就跑,但是账不能这样算,制度一旦建立起来,就需要各个部门与多层级僚属协同运作。
而涉及的环节与参与的人员越多,谋反就越易败露,况且即便把船开走,缺了维护,没多久就会渗水漏水。
这和高平陵之变时,司马师首先夺取洛阳武库一个道理,人员和武械,平时是分开的。
临到用时再来领。
一直到十二月之前,王愔之吃住都在水寨,与郗绍、苏荃等人时时沟通,不厌其烦的推敲一项项水军规章制度。
并把郗绍的僚属尽量配齐。
楼船令,置有司马、长史,由贺林、沈梁充任,都是来自于阳羡的豪强子弟,其余由郗绍自行征辟。
苏荃、韩滔也几乎没有抵触,只是对不合理的地方提出了意见。
毕竟他们也清楚,经制之军,肯定要有制度来约束,再不能如以前当海贼那样,乱哄哄一团糟。
而且北府军两艘斗舰夹攻一条船的震撼场景,也给予了他们深深地触动。
另还有个没法说出口的原因。
他们是罪眷,连刑家都不如,要想平反,在大晋朝没指望,只能寄期于拥王愔之御极,建立新朝,他们作为功臣,旧朝的坛坛罐罐自然一笔勾销。
或许是受小冰河期的影响,十二月初,钱塘降下了初雪,冰粒子下了大半夜,到天快亮时,转成鹅毛大雪。
这样的天气,王愔之也不怎么出门,留庄里陪着家人。
谢月镜的肚子非常大了,年后临盆,王愔之也不愿意贺江梅年仅十五就珠胎暗结,于是弹药多数留给了她的陪嫁婢女。
没错,他收用了!
四女是贺江梅取的名字,均是姓贺,名为贺丽华、贺雨池、贺凌波与贺乘雪,虽名为庶女,实则是贺家的婢女生或者妾生女,说不清父亲是谁,如今能得王愔之宠幸,自是愿意。
贺江梅并无抵触。
她和谢月镜一样,不介意王愔之在外面乱搞女人,介意的是不能乱捣士家女郎。
而这段时间,以张绍为首,吴郡顾陆朱张四姓的年轻一辈时常登门做客,以诗酒为乐,王愔之带上禇秀之、禇炎之与刘虑之接待,曾过去上虞东山,踏雪寻梅。
王愔之觉得这些人挺别扭的,交好的意图几乎挂在脸上,可就是不投效过来,或许也与如今的自己开不出价码有关。
刘穆之在冬季里,染了风寒,病了一阵子,被王愔之以类似于救治谢道韫的手段治好了。
刘穆之感慨道:“不意王郎竟通医术,若能编成医书,当造福天下矣!”
王愔之觉得挺有道理的,这个时空,伤寒杂病论已经有了,他打算抽空把温病论默写出来。
如今钱塘境内,有一东一西两个折冲府,驻有两千府兵,让人意外的是,居然有山阴和吴郡的商徒自发过来做生意。
毕竟府兵的地里,只能出产粮食和蔬菜瓜果,其余生活物资,如布帛、盐、坛坛罐罐需要自行购买。
而部曲和屯田兵,一年忙活下来,薄有积蓄,他们也需要过个肥年。
起初商徒们小翼翼,只有极少数的人,带着少量货深入田埂地头,叫卖货物,主要是怕被抢了。
不过府兵与屯田兵很守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
以至于商徒越来越多,带的货物也越来越丰富,自发地形成了一处处市集。
摊子上有菜刀、锅碗瓢盆、农具、布匹,鸡鸭、禽蛋、小牛犊子、小猪崽子、捕杀的鸟儿、狗肉、桑椹干、荏油、麻油、紫苏油等等。
甚至还有甲片、弓刀、箭矢售卖。
可谓琳琅满目。
不时就有人拿粮食、布帛,甚至五铢钱购买,那激烈的讨价还价声,为年前增添了一缕浓郁的生活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