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年尚能撑过去,大家手头都有余粮,明年呢?余粮吃完,又能吃什么?”
文吏贺林苦笑道:“若无贼兵,或可打井抗旱,可如今,贼兵随时会来,谁敢再花费力气打理田地?无非是洒些种子靠天收罢了。”
“听说久旱之下,必有蝗灾,倘若一直不下雨,万一来场蝗灾,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听着身边僚属们议论纷纷,王愔之心情也颇为沉重。
如今依附他的人有了好几万,首先是要让这些人活下来。
本来江东是不缺粮的,没想到也要开始为粮食发愁了。
王愔之又望向那些流民,从土里刨出来枯萎的根子,擦擦就往嘴里塞,又有妇人,好不容易扒出一根,就要给小孩吃,却被边上一个瘦不拉矶的男人抢了去,顿时又哭又骂。
小孩子也哇哇大哭。
“给他们些胡饼分了,带他们上路!”
王愔之回头唤道。
王陆领着些军卒,从辎重车里翻出几包胡饼找去。
散落在田地里的流民,被求生的欲望驱使,纷纷涌来。
“不要急,人人有份,一个个来!”
王陆大声唤着,给排好队的流民分发胡饼,并道:“此乃王郎所赐,吃了这块饼,莫要忘记王郎的活命之恩。”
流民们狼吞虎咽,也不怕噎着,转眼间就将一张饼啃完,这才回过神来,跪拜于地,呼道:“王郎活我,这条命是王郎的了。”
“再拿点水,跟着我走,我带你们活命。”
王愔之心情沉重道。
现代人道德水平高,最见不得这类遍地饿殍的惨相。
流民们也不知道王郎是何方神圣,只是称谢,待水来了,又喝了些水,休息少许,就被编入辅兵杂兵队伍,继续前行。
三日后,大队人马抵达了钱塘,合计收拢流民近三千人,都将作为庄客部曲。
王愔之圈了超过五千顷地,都是熟地,先来的人正在打理。
他不精通农事,也不胡乱插嘴,待人马安置了之后,第二天就奔去了浙江边上。
这个时代的浙江,喇叭口要比后世的钱塘江更宽,更陡峭,受海潮侵袭的影响也更大。
本身浙江并不是太宽,普遍在三百来丈,但到了下游,水面骤然开阔,波涛汹涌,一眼望不到边。
钱塘恰好扼着喇叭口,是浙江南北往来的重要渡口。
因着连日干旱,水位线下降了两尺左右,河岸怒放着茂盛的野草,牛马、马骡驴等牲畜沿着河岸一字排开,欢快地嚼吃鲜嫩肥美的野草。
还有些下到江里开心地泅水。
“督帅!”
苏荃刚刚带队回来,赶来见王愔之。
“如何?”
王愔之问道。
苏荃道:“上虞果然派了小队扫粮,约数百近人一股,深入会稽其余九县境内,仆遇上两股,将之击溃,俘虏约有三百人,又收拢了近五百流民。”
王愔之沉吟道:“作为你们自己的部曲庄客罢,对了,我欲在此造船,你看如何?”
“这……”
苏荃与身边老贼放眼打量。
匡超道:“浙江上游的新安,谷深林密,伐来上好木材,可于浅水时节,放排而下即可,只是浙江水流湍急,还有海潮溯江而上,稍有不慎,正在建造的船只会被水流冲走,不得不防。”
“可掘船坞造船。”
王愔之笑道。
“船坞?”
众人面面相觑。
王愔之解释道:“船坞者,于河岸修建三面封闭,一面临水的深水池,临水一面安装闸门,池底置一套支架。
造船时关闭闸门,抽空积水,于坞内造好再引水驶入河中。
修理船舰则反之,船舰驶于池中支架上方,关闭闸门,抽干池水,船便悬空于架上,易于修理。
如此一来,建造修理不两不耽搁,亦不虞被水冲走,还能节省民力。”
“妙啊!”
苏荃恍然大悟道:“督帅一语顿开茅塞,不想世间竟有如此造船妙法!”
“不过是因地制宜罢了!”
王愔之摆了摆手,回头唤道:“严谨,你可着人手去往上游的新安伐木制排,造船一事,还须早些定下!”
“诺!”
严谨郑重拱手,转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