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内带回千金难求的紫榆草?他根本不信。
权当是…给这个忠仆一线希望,给这孩子一个…等待死亡的安静地方罢了。
李明轩被安置在神医谷里一个老实巴交的药农家中。
老药农姓张,心地善良,看着谷中药童将李明轩抬进来,怔愣了许久。
这人气息奄奄,看上去也活不了几日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炉火。
之后的几天,老谷主每天都会来给李明轩诊脉,也会用一些药膏涂在他身上,祝福了张伯每日用参片给李明轩吊着气。
能不能熬过十日,全看天意。
李明轩一直处于深度昏迷和高烧之中,浑身滚烫,有几处皮肤不断地渗出脓血,还散发着恶臭。
张伯每日都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些流食,按照谷主所说给他擦拭伤口,看着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刀口和烧伤,老人眼里充满了怜悯和无奈。
这孩子…实在太惨了。
第七日傍晚,天色阴沉。
张伯坐在炉火旁,正在搅动着瓦罐里寡淡的米汤。
他抬头,看了看床榻上依旧气息微弱的人影,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造孽啊…那后生,怕是回不来了,哎…”
张伯在谷中种了二十年的药草,雪莲虽然难见,但也不是特别稀有之物。
可紫榆草…
云无涯险峻无比,终年云雾缭绕,毒虫瘴气弥漫,紫榆草就生长在崖顶。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就在这时——
“砰!”
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气瞬间灌满了整个小屋。
张伯吓得手一抖,瓦罐差点掉进火堆里。
他抬头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李辉!
他竟然真的来了!
李辉浑身是血地倚靠在门廊上,身上的衣烂得不成样子,左腿膝盖以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脸上布满了冻伤和划痕,嘴唇乌紫,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的另一只手正紧紧地抱着一个包袱…那是用他沾满鲜血的外衣做成的包袱…
“少…少爷他…”
李辉话没说完,身体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李明轩。
不多时,一个药童踉跄着跑来,急道,“我早说过你家少爷还活着,你偏不信!”
李辉是听不到他说话,抬脚往床榻边走去。
张伯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慌忙丢下手中的勺子,跑过来扶住李辉,“孩子,你…你这是…”
“药…”李辉激昂手里的包袱塞给张伯,虚弱地道,“药…我寻到了…少爷他…”
“他还活着!”张伯哽咽着接过包袱,“我这就带他去见谷主!孩子…你…你撑住啊!”
李辉看着床榻上的人,胸口正微弱地起伏着,布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艰难地转过头,将腰间一个同样沾满血污的钱袋扯下来,塞到了张伯手中。
钱袋入手很沉,里面是几十两散碎银子和几张染血的银票。
“求…求您…照顾他…”他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张伯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扶着他,想要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李辉轻轻摇头,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毫无知觉的李明轩。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不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是李家…”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张伯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想要将他接住,却只捞到一片衣角。
李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自己的父亲——李府的管家正笑着朝自己走来,而他身后,光芒万丈之处,则站着李家老老少少。
李辉死了,死在距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张伯不知道他的名字,此刻却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一直站在门口的药童,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个萍水相逢、却以命护主的忠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神医谷。
悲恸过后,张伯抹去眼泪,抱起那个染血的包袱,又看了一眼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李辉,一咬牙,背起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辉,和药童一起,朝神医谷的正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