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杨教授抬头,透过自己的老花眼镜儿看了一眼宁鱼,看见宁鱼往旁边撇了撇的眼神,他顺着看过去。
就看见了低头看着棋盘的厉时雁。
“嗷,你说这小子啊。”杨教授满眼了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宁鱼:“没事儿,他啊……就是在想一些事情,你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明白也就知道了。”
宁鱼一听,转头看了看厉时雁,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索性也没问了,一起和杨教授翻找起病历来:“杨教授,你确定会在吗?不在就不用找了,其实我当年的病情,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很清楚了,也不一定要用上那个病历。”
“啧,小鱼儿你这说的是些什么话,怎么可能不在呢??”
杨教授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没接诊过几个特殊病人,你就是那最特殊的一个。我可还记得,当初为了跟你这个小姑娘说上几句话,交流病情,可是费了我不少力气。你当时就是医疗中心里最特殊的一个,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没人来照顾你。可你又不是完全契合双相情感障碍的病人,你能感受到自己的感情,也能感受别人的感情,只是你那个时候太封闭自我了,不愿意感受别人的感情,也逃避自己的感情,就好像是……想要守着些什么决绝赴死。
从那个时候,我对你这个小姑娘就多关心了几分,后来你住的时候长了,我有时候都不一定要问,也不一定要用手机把盲文翻译过来就能猜到你会是什么反应。你这小姑娘也真是有意思,说你一心求死呢,有些时候比谁都还要积极乐观,看待事情的态度也比所有人都要清醒,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连我这个心理医生都有点震惊。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可要说你积极向上热爱生活吧,每次一测试,你那求死的心比谁都还要强,天天都想着怎么去死。
什么烧死,苦死,跳楼摔死,喝水呛死,各种死法简直是层出不穷。短短两滴血,割腕被护士抓住不下十次,三十二次想要从七楼跳下去摔死被人拽住。十三次想要在澡堂子里淹死自己,还有十七次是想毒死自己,甚至能想出头孢配酒这种死法。我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求死,想死都死得这么出类拔萃,这么得…积极向上??”
宁鱼被杨教授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杨教授你别说了,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敢做。想死的时候,也从来没害怕过。反正我那时候一个人,还不如死了。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现在可积极向上了。”
“那是,你这丫头啊,自从怀孕之后就乖了。那是一点都不乱来了,护士们看见你也不头疼了。可惜了,没过几个月,你就走了。”
杨教授说着,眼眸中闪烁着微微的泪光,神色很是感慨。
他也很是怀念那个时候。
医疗中心向来都是井井有条的,都是充斥着所谓或真或假的亲情友情爱情,有的很是真实,有的很是虚伪,但作为医生的他看过得实在不少。
但这姑娘不一样的,她想死就拼了命地去死,虽然说起来不算是什么好话,但…她确实很独树一帜啊。
正常的时候活的比正常人乐观,活得比正常人活跃生动。
就连不正常的时候,想求死都比其他人更加得坚定,更加的有勇气。
这丫头,真是很离谱又让人出乎意料。
这医疗中心里安静至极,每一天都是安静整洁的,倒是这小丫头来了之后,那整个七层楼,为了防止宁鱼这小姑娘偷偷摸摸自杀出事儿,七层楼所有的人那被整得叫一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是很让人头疼。
但后来,发现怀孕了以后,这丫头又安静得让人心疼。
杨教授想着,取下自己脸上的老花眼镜,抹了抹眼角的泪,“所以啊,你这小姑娘,我可真是记忆深刻,所以你的病历之前就被存在我的办公室里,只是那一场火灾之后,他们将所有的病历都集合起来了,按照时间收藏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我办公室里的病历拿走一起存起来。”
宁鱼和杨教授一边说着话,一边翻找着那一堆纸质资料。
却不想,身后的厉时雁听见宁鱼和杨教授的对话陷入久久的沉思。
杨教授的那段话就好像是一段充满了魔力的魔咒,不停地在厉时雁的耳边不停地念叨,不停地萦绕。
就如同魔咒入耳,萦绕在他的心上,又犹如一把钝刀子往他心上一刀子一刀子地捅。
“什么烧死,苦死,跳楼摔死,喝水呛死,各种死法简直是层出不穷。短短两滴血,割腕被护士抓住不下十次,三十二次想要从七楼跳下去摔死被人拽住。十三次想要在澡堂子里淹死自己,还有十七次是想毒死自己,甚至能想出头孢配酒这种死法。我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求死,想死都死得这么出类拔萃,这么得…积极向上??”
烧死,苦死,摔死,淹死,小鱼…你为什么…
割腕不下十次。
三十二次想要从七楼跳下去摔死。
十三次想要淹死自己。
十七次想要毒死自己。
小鱼…
为什么那么想死??
为什么…
是因为小哥不知道,是因为小哥冤枉你,是因为小哥疏忽了你,是因为小哥错是不是?
可小鱼。
不管是怎么样,都是小哥的错,为什么要用小哥的错来惩罚你自己?
小鱼,你若是死了,那想让他怎么办?
厉时雁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自责过。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宁鱼为什么非要逼着他离开。
分开八年,他没有一天一夜不想她,只要一空下来,一闲下来,脑海里永远都是她一个人。
想她的笑容,想她说话的样子,想她的所有。
以前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的时光,都在厉时雁的脑海里犹如走马观花。
甚至看见和她有关的东西,也只会想到她一个人。
每每想到她,就一定会设想她的苦衷。
他知道她有苦衷,他都想好了,只要她哄哄他就好了,不要太多,他不敢要太多,只要再叫他一声小哥,他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