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最是在意体面。
他乃先帝任命的首辅,又侍候了陛下多年,替陛下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
也做了那么多事,有功劳也有苦劳。
高敬璋知道。
陛下就是不用他了,也不会将他们家赶尽杀绝,会赐恩于他的子孙们。
他会替若漪打点好今后的一切,又有陛下施恩,那举人不敢对若漪如何。
往后即便那举子有幸高中。
要学那负心薄幸的做派,以他给若漪留的后路,也足以保其安稳度过余生。
高敬璋心有衡量。
高若漪却是觉一记惊雷劈头盖脸。
她堂堂首辅的嫡亲孙女,竟沦落到了要嫁外地寒门举人的地步?
因为她私藏了太子帕子?因为她与宋氏交锋落了下风,着了对方的道?
所以元隆帝就罚她低嫁?
高若漪难以置信,哭着跪到祖父面前。
“祖父,我不要远嫁,不要嫁给举人,求您了祖父,您跟陛下说说情吧……”
她只是藏了帕子,又没给太子招祸。
明明就罪不至此啊!
再说喜欢一个人又没错,大不了她不入东宫就是了,为什么要让她低嫁!
等等。
是宋氏给太子吹了枕边风对不对?
她吹了枕边风,太子听了,所以元隆帝罚她低嫁其实是太子进言了!
高敬璋不知道孙女此时在想什么,但他大致能猜到小姑娘定是又想岔了。
他又叹了口气。
看看孙女头上的红宝簪花,看看她身上的贡品绸缎,最终摸了摸她的头。
“孙女啊,晚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不可追。
咱爷俩,都晚了……
.
高墉说的“满宫都知道高首辅的孙女私藏太子用物”,其实不然。
也就在御书房伺候的宫人知道,元隆帝没让往外传,谁敢乱传御前的事呢。
所以元隆帝骂高敬璋父子的事以及高府发生的事,槛儿都不知道。
而太子历来不会拿别人的家事说嘴,加之槛儿没再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因而此事便算揭过了。
晃眼到了四月十六。
曜哥儿满三个月,槛儿重生刚好一年。
她也是后知后觉发现两个日子竟撞到了一起,还忍不住感慨了一阵。
本来槛儿自己在心里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就算了,结果没曾想太子竟也记得去年的这一天。
槛儿起初不知道他记得。
只在他晚上过来时,觉得他身上的玉底绣行龙腾四海纹的袍子有点眼熟。
发冠也眼熟。
太子的常服与冠不少,且大多一套冠服都会有两三套与之相似的。
主要为防止宴席上或是某些特定场合脏了衣,又不能叫人察觉而备的。
槛儿对绣图有敏锐的辨知力。
她很确定去年那晚太子穿戴过的衣冠,过去一整年他没有穿戴第二次。
然后她稍稍一想。
想起来了。
合则是他初次临幸她未果那晚的行头!
所以太子这是何意?
穿旧衣纪念往事?
心里狐疑。
槛儿用膳时便看了太子好几眼。
骆峋忍了忍。
终究还是睇她一眼,道:“先用膳。”
横竖食不言的规矩已打破,加之桌边有个小家伙时不时就哦哦呀呀的。
太子爷如今也早破了例。
只他没什么正事时原就惜字如金,膳桌上打破规矩已是破了天荒,哪可能还真和人长篇大论地聊起来。
槛儿没从他一贯清冷的脸上看出什么,闻言也就没追问,先用完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