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离群索居和与金属打交道的生涯赋予她一种野性难驯的坚韧气息。
眼神像打磨过的燧石,锐利而专注,扫过岸上如临大敌、手持简陋武器的流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礁石上那个沉静的身影。
“凌疏影。”墨磐的声音洪亮,穿透海潮和人群的骚动。
“货到了。”
用那只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右手,抓住舱内一个沉重木箱的铁环把手,腰部发力,配合脚步,将它拖出舱门。
咚!
一个半人高、由厚木板和加固铁箍制成的箱子被重重顿在沙滩上,箱体布满斑驳的痕迹。
箱子被重重顿在沙滩上,她一脚踢开箱盖搭扣,掀开箱盖。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箱内。
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套套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精密构件。
粗壮的合金轴承表面经过特殊哑光处理,呈现出深海般的蓝黑色泽,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大小不一、齿牙咬合紧密的齿轮组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原色,边缘锋利;
还有形状各异,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连接件和紧固件。
没有原始木轴的那种粗糙笨重,只有精确到微毫的机械之美。
与岸上流民手中简陋的石斧骨矛,与那艘锈迹斑斑的破船,形成了最强烈的、跨越时代的冲击。
海鹞的鱼骨矛还横在身前,但眼中的敌意已被纯粹的震惊取代。
她死死盯着箱子里那些闪着幽光的金属疙瘩,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流民们更是鸦雀无声,呆呆地看着那箱“神迹”,又看看那艘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巨船,最后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礁石上的凌疏影身上。
凌疏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撼与荒谬感交织。
墨磐,她竟然把那座山里的沉船坟场,改造成了横渡大海的座驾。
这哪里是送货,这是搬家!
是把她的整个实验室连根拔起,搬到了澄光岛。
墨磐对岸上的死寂毫不在意。
她单手叉腰,看着礁石上的凌疏影,嘴角的弧度扩大,带着一种狂热的工程师发现稀世珍宝的兴奋。
“凌疏影。”
她的声音穿透海风,清晰地落在凌疏影耳中。
“你的岛,种菜的本事确实不赖。”
“不过。”
墨磐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凌疏影沉静的外表,看到青灵的秘密。
“我觉得,你这个人,比你这岛有意思。”
她抬起那只右手,粗糙的手指指向凌疏影,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狂热机械师一样地豪赌:
“技术入股,这堆破烂家当,”她反手用大拇指戳了戳身后那艘破船,“还有我这一身本事,全给你用”
“可以。”
“注意环保,弄脏了岛,我可不付报酬。”
海风卷起沙滩上的细沙,掠过那箱完美的精密金属,掠过凌疏影微微扬起的唇角。
澄光岛的未来,在这一刻,被钢铁的力量,悍然撞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