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圆环骤亮,窗纸无声裂开一道发丝细口,木屑却未飞散一丝。
“还,是阵法慈悲。杀人之后,把势还给天地,不留因果。否则折光之人,会被昼夜反噬,眼盲三日。”
张荀怔怔望着那道细口,半晌才道:“我……没有修为,如何折得动势?”
李青尘笑而不答,只伸出两指,在自己眉心轻轻一划。
一点朱红血珠渗出,却未坠落,而是凝成米粒大小的符纹,缓缓飘向张荀。
“今日先传你‘截光’第一式——‘迎曦’。”
“以血为引,以瞳为镜。日出那一刻,你把血纹按在左眼,借晨曦之势折向你所视之物。一呼一吸间,光刃即出。”
张荀抬手,血珠落在指尖,冰凉得像一枚雪。
“只有一次机会?”
“不,日出只有一次,但晨曦之势可借到辰时。其间你每眨一次眼,便折一次光,至多七斩。”
李青尘声音低下来,“七斩之后,血纹自散,眼盲三日。三日内你若敢再睁眼,阵道反噬,魂魄会被昼夜撕成两半。”
李青尘话音落下,张荀指间那粒朱红血珠便像活过来一般,顺着皮肤纹理游走,最后停在他掌心,凝成一枚极薄的月牙形符纹,边缘泛着淡金光晕。
“闭眼。”李青尘道。
张荀依言阖目,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弯极淡的影子。李青尘抬手,指尖覆在他眼皮上,轻轻一按。
“借晨曦之势,先要学会‘看’。”
张荀只觉眉心一热,仿佛有一线光被强行塞进识海,眼前并非漆黑,而是一片炽白。白里又透出金红,像初升的朝阳被揉碎后洒在雪原上,刺得人眼眶生疼。
“疼就叫出来。”李青尘声音极轻,“但别睁眼。”
张荀咬紧牙关,舌尖抵着上颚,一声不吭。
那炽白渐渐沉淀,化作七道极细的金线,悬在识海中央,首尾相连,竟是一枚极小的“日晷”。
“七斩之数,对应晷针七影。”李青尘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你每眨一次眼,晷针便转一格,光刃便出一次。”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在张荀肩头轻轻一推。
张荀整个人向前跌去,却并未碰到地面,而是跌入那片炽白里。
金线倏地亮起,像七柄极薄的刀,同时指向他眉心。
“现在,睁眼。”
张荀猛地睁眼。
窗外恰是第一缕阳光越过屋脊,落在窗棂上。
那光本不刺眼,却在触及他左眼的瞬间,化作一道笔直的金线,从瞳孔深处激射而出——
“叮!”
窗纸再次裂开,这次却是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边缘焦黑,像被烈火灼烧过。
张荀怔住。
李青尘却已退开两步,倚回窗边,指尖转着那枚金丝圆环,似笑非笑。
“不错,第一次便能折出两寸光刃。”他语气轻描淡写,“可惜准头差了些。”
张荀脸色发白,掌心月牙符纹烫得吓人,像一块烧红的铁。
“公子……我……”
“怕什么?”李青尘挑眉,“阵法杀人,和用刀杀人,本质上并无区别。区别在于——”
他忽然伸手,在张荀眉心轻轻一弹。
“用刀杀人,血溅五步;用阵杀人,血不沾衣。你既选了后者,便要学会对‘势’敬畏,而非恐惧。”
张荀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那道焦黑的窗纸裂口,声音低却坚定:“我想再试一次。”
“今日不行。”李青尘摇头,“晨曦之势已散,再等便是正午烈阳,你受不住。”
他转身从书案上取下一卷泛黄的竹简,抛给张荀。
“回去背熟。”
张荀展开竹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古篆,最右侧却用朱砂写了三个小字,“莫睁眼”。
他心头一凛。
李青尘却已走到门口,手扶门框,忽然回头。
“对了,还有一事。”
“公子请说。”
“三日后,天都盛会开启前夜,我要去一趟万灵坊。”李青尘语气淡淡,“你随我同去。”
张荀一愣:“万灵坊?那不是……”
“幽冥楼的地盘。”李青尘替他说完,唇角微勾,“放心,不是让你去杀人。只是让你看看,真正的杀阵,长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