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踏雪已经睡熟,闻姝睁着迷蒙的眼看着帐顶,明日想去看看沈翊。
两人已经闹了许久的别扭,看着像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月露竹夏等人都要麻木了,近来劝得也越来越多,生怕再这样下去,两人真要生份。
闻姝一早醒来,月露就来回禀,“王妃,王爷病了,听人说夜里一直咳嗽呢,您要不要去瞧瞧王爷?”
月露知道两人还没解开心结,可若不撮合着,这两人性子都傲,不知要几时才能和好。
闻姝粉唇微动,心里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一趟书房。
早膳过后,兰嬷嬷却来了,她端着一盅银耳雪梨。
“听说王爷病了,前些日子你病时,王爷日夜照料,你总不能不顾念旧情,”兰嬷嬷拉着闻姝的手劝和,“我炖了一盅雪梨汤,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嬷嬷,让你操心了。”闻姝面上有些难为情,本是吩咐了她们不许告诉兰嬷嬷,可是两人不睦这么久,兰嬷嬷怎么能不知道,亦来劝过几次,可时机未到,闻姝也只能继续生气。
兰嬷嬷摇摇头,“之前我就同你说过,皇家媳妇不是这么好当的,不过我看王爷只是与你怄气,你们彼此给一个台阶也就下了。”
从前沈翊待闻姝的好,兰嬷嬷都看在眼里,这次两人闹别扭,兰嬷嬷也不想一次就否决沈翊,都成亲了,能和好自然是最好的。
“好,我听嬷嬷的。”闻姝弯了弯唇,乖巧地应下,正好她想去看看沈翊,用兰嬷嬷为借口最好了。
兰嬷嬷松了口气,“那就好,去吧,梨汤别凉了。”
闻姝就叫月露端上梨汤,一行人往书房去了,路上月露和竹夏等人脚步轻快,分明是阴沉的天气,可却觉得心情极好,王妃终于松口,王府也该恢复往昔的宁静了。
来到书房外,凌盛说:“见过王妃,王爷正在用早膳。”
闻姝颔首,“我进去瞧瞧。”
“王妃,奴婢就不进去打扰王爷了,您把雪梨汤送给王爷吧。”月露极有眼色的把雪梨汤端给了闻姝,有外人在,夫妻俩都要面子,更难下得来台。
正好闻姝也想单独见沈翊,就“勉为其难”地接过汤碗,“你们在外边候着。”
她推开门,就听见了沈翊在咳嗽,转过屏风,沈翊咳嗽中看见了她,立马起身看向她身后。
“就我一个,你怎么病了?”闻姝走了过去。
“咳……无碍,”沈翊握拳掩了掩唇角,“你怎么来了?”
闻姝放下汤碗,“兰嬷嬷炖了一盅银耳雪梨,叫我送来给你,咳得这样厉害,喝药了吗?”
沈翊明白闻姝这是顺着兰嬷嬷的台阶下了,撇开头咳嗽了几句,才转回来说:“今早的药还没喝。”
闻姝上前,沈翊却推开她,“别靠近我,你身子不好,别叫我过了病气给你。”
“我上次病时,你可没嫌我。”闻姝苦着小脸不听,踮起脚尖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热啊。”
“咳咳……”沈翊用帕子捂着嘴,别开脸咳嗽,“听话,赶紧回去,大夫说明日就能好。”
“你别赶我,”闻姝扁着小嘴,很是不满地看着他,“只是咳嗽而已,不会过给我的,你坐下来,喝一碗梨汤。”
沈翊咽了咽喉,想把咳嗽咽下,但实在忍不住,咳嗽这东西,像沈翊对闻姝的关怀一样,藏不住。
凌盛敲门进来送药,又很快出来,带上了门,守在门口,绝不叫人突然闯进去打扰两人。
“你先喝药,然后再喝梨汤。”闻姝端起药碗吹了吹,用瓷匙舀着抿了一点点,苦得她眉头拧起。
“是不是傻,药定是苦的,你尝它做什么?”沈翊忍不住笑了下,这下好了,一边笑一边咳嗽。
闻姝嗔了他一眼,“你喂我药时,不也会尝一口嘛,不烫嘴,喝吧。”
沈翊嘴角上扬,“我用嘴喂的,姝儿要礼尚往来吗?”
“行啊,只要你乐意。”闻姝端起药碗就要喝一口。
“别……咳咳……”沈翊一边咳嗽一边拦她,“药不能乱喝。”
咳嗽起来是真难受,沈翊才舍不得闻姝染了他的病气,抢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冬狩在即,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闻姝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药汁。
沈翊偏过头和她说话,“能好,我身体健壮,只是意外。”
闻姝无奈极了,轻叹了口气,把梨汤递到他跟前,“梨汤润肺止咳,你喝点。”
“行。”沈翊坐了下来,他也怪想闻姝,奈何身体不适,不敢亲近,喝了梨汤,就催促闻姝回去。
闻姝瘪着嘴,眼眶泛酸,“我生病时,是你日夜守着,你病了却赶我走,你怎么能这样!”
她病着时,连月露竹夏都近不了身,里里外外都是沈翊照顾的。
“可别哭,”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捏了捏,“我身体好,病两日不碍事,你看你,上次一病就是小半个月,我哪能放心。”
要是可以,沈翊自然也想要闻姝日夜守着,却又舍不得她受苦。
有些事,自己做起来多麻烦都无碍,可轮到闻姝,就觉得不必麻烦。
“我没哭,我也不是瓷器做的,没这么容易坏。”闻姝抿着唇角,把眼泪憋了回去,“你不想我在这,我走就是了,你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
“咳咳……好,”沈翊松开她的手,“回去吧,我保证两日就好。”
闻姝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了书房,再等等,绮云和离,他们就不必再做戏了。
沈翊总说让她少操心绮云的事,可也知道她挂念绮云,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此番,两人都尽力了。
闻姝出来叮嘱了凌盛几句,“别叫王爷吹了风,地龙烧旺些,不能让王爷喝冷茶。”
凌盛一一应下,目送闻姝离去。
月露和竹夏对视一眼,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就知道王妃心里还牵挂着王爷,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这不,王爷一病,王妃就心疼了。
王爷还是多病几日吧,兴许王妃一心软,就容许王爷回兰苑住了,王府的危机也可解除。
沈翊要是知道她们这般“关心”他,怕是要高兴的笑不出来了。
就在外人以为燕王妃失宠时,实则整个王府的丫鬟仆役的心都在王妃身上,这话即便传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沈翊病着,月露竹夏顺理成章在闻姝跟前多提起王爷,闻姝心里也想知道沈翊的近况,倒没像从前那样冷脸说不想听。
王府里的天晴朗起来,人人都猜测王妃王爷快要和好了,但王爷一日没有搬回兰苑住,她们就一日不敢松懈,还得在王妃跟前多说点王爷的好话。
冬狩在即,陶绮云终于见到那一纸《放妻书》,她当真觉得这个“放”字用的太好了。
成亲也不过一年多,却是受尽苦楚,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叫她痛不欲生,南临侯府终于要“放”过她了。
陶绮云签字画押时,眼泪流了满脸,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全,但心里的伤正在逐渐痊愈。
走出南临侯府时,周羡青在门口马车上等着她,她的嫁妆被陶家人带走了,可陶家却不允许陶绮云回娘家,觉得她坏了陶家风气,不愿接纳她。
陶绮云本就是庶女,嫡母不点头,姨娘也没办法,这也是当下很多女子不敢和离的原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和离不是脱离苦海,而是被娘家嫌弃,被世人议论,艰难度日。
“这个院子是小些,你先住着,等冬狩后再行安排。”周羡青带着她到了城西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周公子,谢谢你。”陶绮云望着这个小小的院子,却从来没觉得这般自由过。
“你一个人行吗?”周羡青有些忧虑,“是我连累了你不能回陶家。”
瑞王虽然允了陶绮云和离,却故意不叫陶家接纳她,连梅儿也被陶家带走了,独留陶绮云一人,就是为了拿捏周羡青,等冬狩后燕王一事办好了,瑞王才肯叫陶家接纳陶绮云,然后安排与周羡青的婚事。
不过这些都是瑞王的一厢情愿,因为冬狩后,一切都由不得瑞王做主。
“我可以,”陶绮云笑了笑,“周公子,没有你,我已经死了,这辈子是我欠你的。”
她从前都不敢想,还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不能回陶家,她反而是欣喜的,不用承受嫡母的怨恨,也不必被姨母念叨。
她在南临侯府受了这么多苦,父亲与嫡母不管,姨娘也只是叫她隐忍,反倒是姝儿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友相助才叫她逃出生天,陶绮云已经不想再和陶家牵扯,哪怕是生母姨娘。
昔日的陶绮云已死在了南临侯府,现在的陶绮云,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不必说欠,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晚点叫人送点东西过来。”陶绮云才和离,周羡青在这久待不合适。
陶绮云笑着送他到门口,“好,周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