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掌嘴(1 / 2)

娇姝 甜糯 5901 字 1个月前

第042章掌嘴

“嘭——”闻姝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盏落地,语调陡然擡高:“你说谁?卫将军?如黛的父亲吗?”

“先别急。”沈翊起身去扶她,闻姝的裙摆都被茶水溅湿了,他拿着帕子擦拭。

“回王妃,是卫姑娘的父亲,这消息是方才传入京的,卫姑娘想来也知晓了。”凌盛就是知道闻姝和卫如黛交好,这才匆忙前来回禀。

“四哥,”闻姝抓着沈翊的手,小脸愁成了苦瓜,“别擦了,我们去看看如黛吧。”

如黛母亲早就过世了,现在父亲去世,她就成无父无母的孤儿,闻姝怎能不担心。

“你换身衣裳咱们就去。”闻姝今日穿的是海棠红的襦裙,去探望如黛确实不合适。

闻姝又仓促换了件素色衣裙,首饰也去了不少,她本想着去徐家,可隔壁卫家已经传来哭声,问过门房才晓得卫如黛回来了,两人就去了卫家。

他们到时,卫如黛正扑在卫大夫人怀中哭,卫家人人红了眼圈,丫鬟小厮正将卫家喜庆的东西撤下,准备换上丧仪。

闻姝从未见卫如黛哭成这副模样,她踌躇着上前,“如黛。”

“姝儿……”卫如黛擡起头,泪眼朦胧间看见闻姝,起身跑了过来抱着闻姝,放声大哭,“呜呜呜……姝儿,我没有爹爹了,我没有爹爹了……”

比起周、楚边境的动荡,北漠算是极其平稳了,卫将军戍守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岔子,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消息传回来时,卫如黛还当是别人和她开玩笑。

“如黛……”闻姝抱着她,也带上了哭腔,“哭出来就好了。”

生死是无解的,闻姝的安慰都变得苍白,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抚她,只能抱着卫如黛,两人一起垂泪。

“燕王殿下请坐。”卫大人忍住失去弟弟的哀伤,来招待沈翊。

卫家最有出息的就是卫将军,做到二品大员,即便甚少回京,可也是卫家的骄傲,因此卫家大房从未苛待过卫如黛,待她视如己出,卫将军一死,卫家可谓是元气大伤啊。

沈翊没坐,“卫大人节哀,卫将军为国捐躯,实乃大周英豪。”

卫大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唉,战场瞬息万变,二弟……唉!”

戍守边疆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哪一次见面就成了最后一次,去年过年时,卫将军没有回京,卫如黛成亲时也没回京,算起来,还是两三年前一家团圆过。

如今天人永隔,连模样都变得模糊了。

沈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闻姝,看她哭得难受,心里头也泛着酸,可又不好拦着,她闺阁朋友少,卫如黛遭逢大劫,她亦失去过娘亲,想必是感同身受了。

看着两人哭成一团,沈翊的眼皮有些重,略微背过身,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的花草上,他与母亲,也没来得及告别。

从前觉得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可生死一瞬,人生处处是遗憾。

卫如黛哭到最后喘不上气了,一张脸红得彻底,嘴唇却发紫,闻姝生怕她哭晕过去,连忙顺着她的胸口哄她:“如黛,不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你缓缓气,别伤着身子。”

陡然大喜大悲容易损了身体。

“如黛,别哭了,”卫大夫人拿着帕子给卫如黛拭泪,“乖孩子,伯娘在呢,不哭不哭。”

丫鬟上了红枣茶,闻姝哄着卫如黛多喝了几口,嘴唇上的青紫才渐渐地散去。

这时徐音尘着急忙慌地赶了进来,他今日陪着徐夫人回外祖家了,原本仲秋节过后就要去的,但那时徐音尘的腿脚还不大方便,徐夫人就一直等到月末才回娘家。

早起卫如黛有些不适,徐音尘不忍她奔波,就让她在家中歇息,却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看见满面泪痕的卫如黛,他心如刀绞,连忙上前抱住她,“我在,对不起,来晚了。”

本该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却偏偏今日不在。

卫如黛冲着他发恼,捶打他的肩,“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

“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别气坏了身子,今日本就不适。”徐音尘顺着她的后背,眼圈也红了。

闻姝后退几步,走到沈翊身边,如今卫如黛的最大依靠就是徐音尘了。

“你也别哭了。”沈翊用帕子擦净她眼角的泪,看她通红的眼圈,沈翊嘴角下压。

闻姝接过帕子擦了擦,“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疼如黛。”

经历过丧亲才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

卫将军死在外敌手中,卫如黛身为女子,连报仇都不能,让闻姝想到了娘亲的血仇,她连仇敌是谁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皇上就派了康德成来安抚卫家人,赏了丧仪,毕竟卫将军是为国捐躯,这件事在定都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不少百姓来到卫府门外送卫将军一程。

乐明公主想来,却不便出宫,只能派乔飞来卫家祭拜一番。

沈翊见着乔飞,把人喊到角落,“原本想把你安排到边境,现在北漠出事,你可愿去北漠?”

卫将军牺牲,接下来北漠不会比边境平静,如果乔飞有真本事,现在北漠是个好机会。

乔飞沉默思索了一会,拱手道:“王爷,在下愿意去北漠。”

沈翊点头,“行,本王会安排,回去等消息。”

乔飞行礼后告辞。

几日后,卫将军的尸骨运到定都,卫如黛连续哭了好几日,再见已去世的父亲,已经连眼泪都没有了,浑身笼罩着巨大的悲伤,像个呆呆的木头人。

闻姝安抚了半晌,这几日她也是一直在掉眼泪,精神憔悴了许多,沈翊看在眼里,劝了也无用,她向来是这样心软的性子。

直到卫将军过了头七,闻姝才没日日前往卫家,她手头也还有一堆事,每个月月初是最忙的时候,账簿能给她淹没了。

“先别看了,去歇会,账簿账房管事经手过没有问题,一个月不看出不了岔子。”沈翊合上账簿,闻姝眼底乌青一片,这几天她没睡好,夜里一直翻身,沈翊都看在眼里。

“没事,才吃了午饭,也睡不着,再看一会就去午歇。”闻姝仰头对着沈翊笑了笑,“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沈翊的指腹摩挲着她微红的眼圈,“瞧瞧这几日掉了多少眼泪,你当我不会心疼吗?”

卫如黛自有旁人去心疼,沈翊心疼的只有闻姝。

闻姝抿了抿唇,依偎进沈翊怀中,双臂圈着他劲瘦的腰身,“四哥,生离死别真的太痛了,我们要好好的。”

“我们自然会好好的,你别硬撑着,去歇会好不好?姝儿乖,听话。”沈翊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九月九宫里头要在寒山寺举办登高宴,没歇息好你哪来的力气登高。”

“好,走吧,你陪我睡会。”闻姝哪能不累啊,只是强撑着罢了。

沈翊扶着闻姝才起来,竹夏一脸惊慌地进来,却欲言又止。

“发生何事了?”闻姝看着她。

“王爷,王妃,”竹夏走近了一些,“奴婢方才听说卫姑娘好似受伤了,徐大人抱着她从城外回来,裙摆上全是血,也不知是真是假。”

知晓闻姝在意卫如黛,所以不敢耽误,前来回禀。

沈翊一听皱起了眉,得,又不用睡了。

“怎么会从城外回来?”闻姝就两日没去卫家,又生事端了吗?

“先让人去徐家打听清楚再来回话,”沈翊吩咐完,又安抚闻姝,“先别急,道听途说也是有的。”

“是。”竹夏忙下去让人打听了。

闻姝这下不想去睡了,只坐着等个结果,心里头坠着一块巨石,“四哥,我眼皮子一直在跳。”

“你是太久没休息好。”沈翊坐在她身边,“我知道你和卫姑娘关系好,可你也太操心了,她自有卫家和徐家人去心疼。”

“我长这么大,就如黛和绮云两个手帕交,情分非比寻常。”闻姝这几日哭的时候也时常想起已去的娘亲,还有娘亲的血仇,不能与外人说,只能借此发泄了。

“罢了,靠着我歇会。”沈翊搂过她,让她靠在胸膛前闭目养神。

闻姝环抱着沈翊的腰身,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四哥不用香,他身上除了沾上她的香气就只有自身散发出,形容不出的独属于四哥的气息,很淡,但让她很安心。

靠在沈翊怀中,闻姝没多久就催生出了困意。

沈翊见状想抱她回房睡。

打听清楚的竹夏回来了,见王妃好似睡着了,而王爷沉着脸,像是要吃了她,弄得竹夏都不敢开口。

犹豫半晌,沈翊还是松了口,“说吧。”

听见动静的闻姝睁开眼,“竹夏,打听清楚了吗?”

竹夏点点头,“回王爷,王妃,卫姑娘是小产了。”

“小产?”闻姝听见这两个字脑袋疼得要炸开,“你是不是听错了?”

竹夏说:“是徐家门房说的,徐大人带卫姑娘去城外跑马,结果不慎跌落。”

“怎么会这样……”闻姝长叹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无力,她撇开视线,眼圈又红了。

父亲才过世,又小产了,好似一瞬间,全部的坏事都堆积到了卫如黛的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让凌盛请太医去徐府瞧瞧,”沈翊搂着闻姝,“事已至此,急也没用,走吧,我陪你去看看她。”

“四哥,谢谢你。”闻姝仰头看着沈翊,眼里含着泪花,她知道沈翊也很忙,却还日日陪着她去卫家。

“你少哭点就当是谢了。”沈翊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眼神里满是无奈。

两人赶到徐家时,满院子的人都是沉默的,再不见笑意,原本卫如黛的父亲过世,徐家也撤下了喜庆的摆件,不许丫鬟小厮高声嬉笑,结果卫如黛这一小产,徐家更静了。

“参见燕王,燕王妃。”徐音尘给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如黛呢?”闻姝急忙寻找如黛的身影。

徐音尘的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床上躺着,她伤心欲绝,劳烦王妃帮忙安抚。”

闻姝走进去,看见被扔在一旁染血的衣裙,裙子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怎么还不扔了去,如黛看见不是更伤心吗?”闻姝提醒徐音尘。

徐音尘这才反应过来,叫丫鬟把衣裙拿下去处理了。

闻姝坐在床沿上,见如黛默默垂泪,面容比雪还要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皮子一眨不眨,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可把闻姝吓坏了,喊了她几句:“如黛,是我啊,如黛,你看看我,我是姝儿。”

“姝儿……”卫如黛缓缓转过头,从床上坐起来抱住闻姝,“姝儿呜呜呜……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她和徐音尘成亲半年,这个孩子原本来的合时宜,可又偏偏遇上了卫将军去世,父亲和孩子一同离开了她,卫如黛的嗓子都哭哑了。

闻姝顺着卫如黛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就要落下的眼泪,转头问徐音尘,“徐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怪我,”徐音尘摇着头,语气恍惚,“我看如黛精神不大好,不吃不喝,知道她喜欢跑马,想带她去城外跑马发泄一下,可谁知道动了胎气,她因腹痛从马上摔了下来,都怪我,怪我!”

徐音尘一连说着“怪我”,失去孩子,他亦是悲痛。

闻姝说不出话了,原本徐音尘也是好意,卫如黛确实喜欢跑马,成亲后拘着,怕是许久未去了,“只是如黛有孕你们怎么也不晓得?”

“大夫说月份还浅,她前几日是有些不适,可因为岳父……”徐音尘又叹气,“都忙着,谁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成亲大半年都没孩子,谁知道会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要是这个孩子没有小产,那就是卫如黛失去父亲后最好的宽慰,偏偏孩子没了,两把剑同时插在了卫如黛心口。

这事只能说是巧合,真是谁都怪不了。

凌盛请了太医来,闻姝让太医把了脉。

“成太医,徐少夫人身子如何?”闻姝最怕影响到如黛来日有孕。

成太医收回手,恭敬道:“回王妃,少夫人这些日子悲恸大哭,心情起伏,胎气本就不稳,孩子即便生下来,怕也是有疾,小产并非全然坏事,下官给少夫人开方子调理,待身子好转仍旧可以受孕。”

闻姝松了口气,“那就有劳太医了。”

徐音尘拿来笔墨,成太医写好方子,徐音尘接过道:“家母方才昏过去了,可否劳烦成太医帮着看看?”

来都来了,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成太医答应了。

徐音尘告知了几人一声,带着成太医去了。

徐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守着她的是聂蓉,看见徐音尘来,徐夫人气得很,但碍于成太医在场,硬生生忍住。

成太医说:“夫人是气急攻心,煎两副汤药便可缓解。”

“多谢成太医。”徐音尘收了药方把成太医送了出去,又转头回了徐夫人处。

徐音尘安慰她说:“母亲勿要过度忧伤,孩子还会有的,太医说了,如黛身子无碍。”

“你让我如何不伤心,盼了这么久的孙儿就这么没了,她有孕了自个都不知道,还去跑马,把我的孙儿害死了!”徐夫人情绪激动。

徐音尘也难受,“母亲,这件事怪我,不怪如黛,是我带她去跑马的,是我没照顾好她,您怪我,别怪她。”

“怪你怪你,什么都怪你,你向来护着她,自成亲后,你可有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事事都以她为先,我早说过,成亲后就该安分地待在后宅相夫教子,而不是出去抛头露面,定都哪个妇人如她一般舞刀弄枪?”徐夫人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卫如黛是个温柔娴静的儿媳,她的孙儿就不会小产。

徐音尘本就难受,母亲这番话更让他气恼,“母亲从小看着如黛长大,如黛本就是这样的人,您何必处处挑剔,当初若不是我哀求,您也不愿意去提亲,可我心仪她,我只心仪她,母亲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对如黛宽和一些吗?”

徐母含辛茹苦养大他,徐音尘向来对徐母孝顺,可卫如黛也是他三媒六聘娶进门,发誓一辈子待她好,但徐母对如黛的态度,委实算不得好,徐音尘也知道让卫如黛受了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有时候也难办。

现在如黛小产,的确是他的错,如黛本还担忧着会令母亲不喜,拒绝了他一次,是他怕如黛一直憋着心绪会憋坏了,才再三催促如黛去城外跑马发泄,可母亲只怨如黛。

失了孩子,最难受的是如黛,徐音尘怎能让母亲再怨如黛,所以今日的语气就有些冲。

“我待她还不够宽和?”徐母难以置信地看着徐音尘,“你去外边问问,谁家的新媳妇不用立规矩,不用侍奉婆母,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到底是我挑剔她,还是她没尽到做儿媳妇的责任?”

她辛苦拉扯大的儿子,结果成亲之后就只惦记着媳妇,让徐夫人怎么对卫如黛满意呢?

“母亲,对不起,方才是我语气重了,”徐音尘跪了下来,抹了把脸,疲惫地说:“只是母亲,咱们家就三个人,何必要拘泥于那些形势,您要是介意叔父婶娘,咱们就找机会分家,过自己的日子。”

“你住嘴,”徐夫人哭着训道:“你父亲去得早,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全靠你叔父婶娘帮扶,如今你翅膀硬了,做了朝廷官员,就急着分家,这是要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他们母子俩是在徐家受了一些委屈,可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绊绊,大多数时候关系还算融洽,徐音尘读书的许多费用,也是从公中出的,要不然全凭徐夫人织布,哪来这么多银子供他读书,笔墨纸砚可比米价贵多了。

徐夫人气得胸口起伏,聂蓉连忙上前安抚,“姨母,您消消气。”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急。”徐音尘当真是要说不清了。

“你给我出去!”徐夫人指着他,“你去找你媳妇,别来找我。”

徐音尘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走,可徐夫人却用枕头扔他,从没见徐夫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