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娘子跟邢老太交换了一下眼色,悄悄撇了撇嘴。都落难了,还摆着官家千金的派头呢!不就是玩点泥巴,就跟天塌了似的,至于吗?
人家乔三娘还是京城来的贵女呢,不照样爬树下河的?倒是一个边陲小地方出来的的自觉金贵。
南乔劝刘氏道:“大嫂,就让他们玩去吧!你没发现文涛跟文锦变得稍微开朗了一些吗?刚来的时候还惊惧易醒,你走到哪儿他们都要跟着,如今已经能跟小伙伴一起玩闹了。”
刘氏愣住。
刚来这里的时候,孩子们才经历了县里那血腥一夜,受了很大的惊吓。不但处处黏着她,夜里睡觉容易惊醒,到这儿的头天晚上还起了高热。为此乔老还给开了好几天的安神药吃着,才算慢慢好了。
就那药,还是小叔子晏和景漫山遍野寻来的呢!
她看向岩壁下,虽然抹成了脏兮兮的泥猴子,但是孩子们笑得很开心,一点都看不出原来胆怯的样子了。
刘氏深深的吐了口气,笑道:“你说的也是,叫他们放开了玩玩也成,不过一会儿还是得洗干净了回来读书的。对了,邢嫂子,你家邢明邢安要不要一起来?我听说他们原先也上学的,荒废了可惜。”
邢娘子一听,顿时激动起来,线也不撚了,坐直了看过来:“当真?哎呦我可不管,你说了这话我听见了,那我就要当真的!等会儿我就拾掇上两份拜师礼,叫我家那两个上你家去!”
读书是个费钱的事儿,等闲百姓家根本供不起。邢家算是过的比较好的了,邢顺邢明都有进私塾念书,邢安是个女孩儿,去不了学堂,闲时也会跟着哥哥学上几个字。
如今这世道乱了,学是上不成了,刘氏饱读诗书,愿意教他家孩子念书,邢娘子真是巴不得!
孟氏一边麻利的撚着线,一边看着南乔直摇头:“我们家这个倒是也读书识字的,不过惯爱看些闲书,正经儿求学用的四书五经那是碰都不碰一下的。”
被点名批评的南乔露出一个不以为耻的笑容:“反正我就算学了四书五经,人家也不会接受让我去参加科举。至于其他的正经书,《女戒》、《女则》这些,要不是怕气坏了爹爹,我早拿去生火用了。”
虽然她穿过来的时候陆秀才已经没了,但原主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乖女,表面不说,心里对《女戒》这种书意见大着呢!
都曾读过《女戒》、《女则》的乔母和刘氏闻言皱眉,南乔这种不尊重书籍的态度,让她们感觉很不舒服。与之相反的是乔三娘,她也读过那些书,但她跟南乔的态度是一致的。
“那种书就不该存在,读多了只会把自己给读傻了!”就像上辈子的她一样,被一个贤妻良母的名头所束缚,一辈子过的憋屈压抑。
乔母生气道:“三娘!”
“我说的又没错!”乔三娘倔强道:“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是非曲直我心里明白,那种书就是写来祸害我们女人的!南乔你说对不对?”
南乔一脸深沉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认可了《女戒》、《女则》是好书,那一定是因为世上出现了《男戒》、《男则》,并且被男人们奉为圭臬。”
乔三娘痛快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心灵知己好姐妹!”
只是她俩是痛快了,几位深受《女戒》教诲的长辈脸色却很不好看。
南乔见状果断选择开溜:“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去观察记录玉米的长势,我过去看看。”放下手里的麻丝就跑了。
乔三娘跟上:“南乔等等我!不是说马上就要秋播了吗?你正好教教我该怎么种地呀!”
乔母看着她俩落荒而逃的背影,哼了一声:“两个不着调儿的!也就是在深山里头,这要是在外头,这番话若是叫人听了去,她俩要被人臭骂一辈子的。”
女人又不是傻的,能不知道那两本书就是专门来约束她们的吗?可是知道又如何?没那个能耐扭转整个世道,那就只能忍气吞声装模作样!
她们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不是逐渐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说出那种狂妄之言,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们还年轻,不知事罢了!
几位经过了岁月沉淀的长辈纷纷摇头,眼中藏着她们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羡慕:“还是太年轻啊!”
以及,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