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征粮税(2 / 2)

山里野物不少,两人下山的途中,不止一次的碰上。送到门上的肉晏和景当然不会拒绝,连弓箭都没用,几颗石子儿丢出去,就收获了好几只野兔子。

“山上的兔子越来越多了。”晏和景皱眉,这东西实在能生,又好打洞,一旦泛滥了对山上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最近打猎就多打些兔子吧!皮毛积攒下来,冬日里还能做袄子穿。”

于是下山的途中他便专盯着兔子打,野兔果然多,差不多走出个十几米就能看到一只,简直不敢想象这山里到底藏了多少野兔子。到得山脚下的时候,收获的野兔数目已经突破了两位数。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那打井的地方,这会儿日落西山了,凉快了许多,本应正是干活儿的好时候,可偏偏一个做活的民夫都看不到。

草棚子还在,差役却不见了。倒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那里收拾碗筷,时不时擡起手,用粗糙的手背抹过眼睛。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不解之下上前询问:“老人家,这里那些打井的人呢?今天这活儿不做了吗?”

天热的时候挥汗如雨的干,天凉快了反而停了?

“还干什么呀?”白发苍苍的老翁摇着头叹气:“上头下来征粮了,哪个还有心思挖井啊?都回家去了!”

征粮?

“夏粮不是还没收割吗?怎么现在就开始征粮了?”南乔不解的问。

要征收粮税,总得等到颗粒归仓吧?粮食还在地里没收割回去呢就开始征粮了,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唉!听说是南边闹了大水,朝廷赈灾拿不出粮食来了,就提前征粮税了。”另一位老人说着说着哭了出来:“俺们这里也闹灾啊!拼死拼活的保苗,收成也只有往年的一半!上头不减免税收,还要提前征粮,可叫俺们怎么活啊!”

夫妇二人心情沉重的回到家,孟氏已经煮好了晚饭,见两人带回来这么些野兔子,脸上也不见喜色:“瞧你俩这样子,是知道征税的事儿了吧?”

南乔舀了水,与晏和景两个洗了手脸,用过的水泼进菜地里:“可不是知道了吗?街头巷尾全都是哭的。”

孟氏同样愁眉苦脸:“这日子,可叫人怎么活啊!”

他家三个人,按律得交四石多的粮!换成那家里人口多的,光是粮税就得十几石!今年的新粮还没下来,粮价又高的吓人,几家能交得起啊!

便是新粮已经打下来了,收成减了半,粮税却没减,交完了税还能剩什么?一家老小擎等着饿死吧!

这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自打半下晌儿得了消息,孟氏过个一二刻钟便要去看一眼自家的粮食,看到那满满堆积的粮食心里才会平静下来。然后就暗自庆幸,庆幸女儿女婿见机的早,早早囤下了这许多的粮食,这真是救了命了!

头功当属她那去世的夫君!要没有夫君及时提醒,他们哪能一早做好防范啊!今年给夫君的香火供奉必须要翻倍!

“二郎,”夜里睡觉的时候,南乔躺在床上跟晏和景说:“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把存粮的地方找好了,偷空儿把咱们家的粮食给运出去。我担心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乱子,咱们家这些东西,可经不起别人窥探。”

一旦发现他家有粮有水,那后果......

晏和景点头:“明日一早我便进山,先把地方选好了,趁着入夜的时候把粮食分批的运进山里藏起来。”

他哥那里也得去一趟,晏和景是想劝晏和安一道儿走的,但是晏和安身后还有刘家一家子,未必能答应。

次日晏和景起了个大早,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带上水囊直奔老翁山。

南乔把门关好,拉上门栓还不算,又找来两根棍子顶在门后面。

然后就坐在院子里削木头,早些时候答应要给晏和景做簪子,这么些天了一直未得空儿。今日有些心神不宁,正好借着做簪子,让自己安静下来。

天逐渐亮了,外头逐渐有了动静。

陆家的大门被人拍的“砰砰”响,不知是哪个街坊在外头大声的喊着:“陆家的,开开门啊!你家井今日出水了吧?借我家用一用吧!”

打水的又上门儿来了。

南乔吹了口气儿,吹掉木头上细碎的木屑:“我家井里已经没有水了。”

然而外头的人根本就不信:“这都过去一天了,咋可能还没水?是不是你家又浇菜了?那菜地一天不浇水也死不了,咱们好些人连喝口水都困难呢!”

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话,南乔都气笑了:“昨儿井底都给刮干净了,一天工夫能出多少水?我们自家不要喝水的吗?你还管起我家浇不浇地来了?怎么?我家井跟你家姓了?以后我家用井打水是不是还要给你家交钱啊?”

门外的人不意南乔竟如此牙尖嘴利,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隔壁蔡婆子家开了门,赵玉柱站在门口喊:“我家里有水!街坊邻居们,有需要打水的上我家来啊!”

轰的一下,整条槐花巷都被震动了。

不管家t里还有没有水,几乎家家户户都拎着水桶来了,在蔡婆子家门口排起了长队。他们似乎忘记了昨天还把赵玉柱当贼按着打,今天全都对他交口称赞,什么英俊大方有出息,好话一套套的来,甚至有夸赵玉柱跟蔡婆子般配的!

还有人现场搞起了拉踩。

“还是蔡婆子和赵兄弟仗义!不像那陆家,还是读书人呢,连点水都舍不得分给街坊,为富不仁!”

门后孟氏气的脸都白了,昨天才刚从他们家打了水,今天就昧着良心说这种话,就因为今天没分给他们水吗?早知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一滴水都不分给他们!

“升米恩斗米仇嘛!有些人就是这样,你给他他觉得理所当然,不给就是得罪了他。”南乔埋头削着木头,笑道:“这种人有个统一称呼,叫做小人。”

小人得志,啧!

孟氏还是气不过,见南乔还能静下心来玩木头:“难道你就不生气?”

南乔吹掉木屑:“有什么可气的?有他们倒霉的时候——你不会以为蔡婆子跟赵玉柱是什么好东西吧?那两个会那么好心,白送水给别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那两个虽年龄相差大,但秉性是真的相投,蛇鼠一窝,都是认钱不认人的。想从他们身上讨便宜,呵呵!

赵玉柱的声音随即在隔壁响起:“大家都知道,如今这水紧俏,便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去!所以我们家这水呢,是不可能白给人用的,得掏钱买。”

南乔“哈”的一声笑出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赵玉柱的话顿时让排队的人起了牢骚:“什么?一点子井水而已,还要钱?你们俩是掉钱眼儿里去了吧?”

“就是!还是街坊邻居呢,这钱你也好意思收?”

赵玉柱可不是孟氏,他脸皮厚着呢:“我怎么不好意思收了?这井是蔡姐的,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们要愿意买呢就留这儿,不愿意买我们也不拦着,你情我愿的事儿,谈什么好不好意思!”

蔡婆子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也就我心善,愿意卖你们水用,我要是不卖,你们喝不上水可就要渴死了!”

赵玉柱适时吹捧:“蔡姐心地善良,这是在做善事啊!”

之前拉踩陆家的人:“人隔壁陆家就不收钱!”

“那你去陆家打水啊,你看人家开不开门!”赵玉柱嘿嘿笑着说:“我可不是陆家,他家要脸,我不要,我只要钱!反正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想要水,行!拿钱来买!没钱拿粮食换也成!想白占便宜的,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钱,他们舍不得,粮就更没可能了!征粮的昨天可是下来了,家里那点存粮连交税都不够,还得花钱去粮铺里买去,哪舍得浪费!

于是还真有人上陆家来敲门了,南乔一概不理,问就是没水,井干了。

“我家夫君为了找水,天没亮就出门了。我自家都难过,哪有余力帮衬别家。”

她们娘儿俩快活不下去时,也没见那个邻居伸出过援手啊!

任凭对方好说歹说,又是卖惨又是哀求,反正南乔就是铁了心的不开门。

“砰!”紧闭的大门被狠狠地踹了两脚,外头的人见陆家人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开始踹门了。

“你尽管踹!”南乔放下木头,冷笑道:“我给诸位提个醒儿,还有人记得我夫君什么出身吗?县衙里那点关系虽然小,但也是有用的。他跟那边说一声,你们猜猜,征粮的官差会不会给你们装粮食的斛上头多踹两脚?”

这一脚下去粮食就得下去一截,他们就得多添些粮把那斛给装满了。

南乔这话一出,外头立马安静了。没人踹门也没人哀求了,全都灰溜溜跑去了蔡家那头儿。

罢了罢了,还是再与蔡婆子歪缠几句求求情吧!陆家那边跟县衙里有关系,尤其是在这收税的关头儿,实在不敢招惹!

然而蔡婆子岂是能用情分打动的?尤其边上还有个臭味相投的赵玉柱,两人咬死了不给钱就不给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那玩意儿能值几个钱儿?

闹到最后,家里实在没水用了的几家只得忍痛拿了钱,拎着买回来的半桶水一边走一边咒骂蔡婆子两人不得好死。

“也不知那陆家女婿上哪儿找水去了。”街坊们嘀嘀咕咕:“他要是真找着水了,咱上门去求求,让他也带咱们去找。蔡婆子两人心忒黑,靠着买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