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六五八(2 / 2)

下午的阳光毒辣,麦田里仿佛一口巨大的蒸笼。蝉声一波接一波,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父亲递给我一把磨得发亮的镰刀,沉甸甸的,握在手里透出冷意。我深吸一口气,学着父亲的姿势弯下腰,把镰刀顺着麦茬根部横过来,猛地一割。

“咔嚓”一声,一小捆麦子倒下,扎手的麦芒扫过手臂,火辣辣的痛。阿强在旁边拍手大笑:“磊子,行啊!割得挺利索。”

我心里一松,却发现腰酸得厉害。父亲却摇头:“慢了,姿势不对,腰得放松,力气要从肩膀带下去,不然干不了多久。”

他弯下腰,示范了一遍。动作流畅,镰刀几乎与土地贴着,一片麦子就齐刷刷倒下。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不仅是力气活,更是一门手艺。

我学着改了几次,总算顺些了,但腰背仍旧像被铁板压着。汗水不断滑进眼睛,辣得睁不开。阿强也上手割了几把,没一会儿就直起腰惨叫:“哎呀,受不了,腰快断了!”

父亲瞥他一眼:“你这点耐性,明天怕是撑不过午时。”

阿强只好讪讪地挠头,继续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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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工时,天边的云霞映红了半个天空。我们三人满身麦屑和汗水,走在回村的小路上。阿强一边走一边嚷:“叔,我是真服你了,一整天还能这么利索。换我再干一会儿,准得躺下起不来。”

父亲只是淡淡一笑:“习惯了,就没什么。庄稼人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

我默默走着,忽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敬意。父亲的背影在晚霞下显得厚重而坚定,仿佛是这片土地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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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母亲炖了一锅排骨汤,香气弥漫整个屋子。阿强吃得满嘴流油,不停夸赞。父亲喝了两碗,叹口气道:“明天就要开镰了,一家人齐心,邻里互助,才算是真正的忙碌。”

我坐在一旁,心头沉沉的。开镰,不只是收割麦子,更像是一次考验,一次与土地的较量。想到自己能亲自参与其中,我忽然觉得过去的那些伤痛似乎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

夜里,我躺在床上,窗外的蛙鸣与蝉声交织,远处偶尔传来犬吠。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在土地与汗水之间,在家人和乡邻的交谈笑语里,悄然沉淀。

我在日记里写下:

“第56天,开镰在即。今日练镰,手酸腰痛,却也心安。父亲的背影,是我此刻的依靠。土地在等待,人心在准备。明天,将是新的开始。”

我合上本子,吹熄油灯。夜色沉沉,却让我觉得无比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