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2日
天色微亮时,我被院外几声悠长的鸡鸣唤醒。昨夜的空气闷热,窗户开了一半,清晨的风透进来,带着露水的气息。院角的葫芦藤上挂着几只小小的青葫芦,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凉凉的青砖上,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宁。
母亲已在灶台前忙活,锅里冒出腾腾热气,夹杂着玉米面粥的清香。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我一眼,笑道:“磊子,你最近起得越来越早了。”我挠挠头,顺口答:“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母亲只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搅粥。
院外传来“咚咚”的木头声,是父亲在劈柴。他身子依旧硬朗,每一下都干脆利落。阿强蹿进来时,手里还提着一兜从河边摘来的野菜,兴奋得像捡到宝:“婶子,这个凉拌最好吃,我看今儿午饭就用它。”母亲没抬头,只说:“你只会挑嘴。”
我看着他们的日常,心里像被一种温热的水浸润。城市的喧嚣、办公室的冷漠与计算,和眼前这一幕形成强烈对比,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踏实过。
吃过早饭,父亲提议去东头的地里看看。他说那里的玉米长势不错,该除一遍草了。我应声要去,阿强自然也跟上。
阳光渐渐强烈,路边的榆树叶子被照得发亮,空气里充满湿热的味道。地里的玉米苗比我腰还高,叶片锋利,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声响。父亲先弯腰开了个头,手里的锄头在泥土里翻动,露出湿润的深色土壤。阿强学着样子,却总嫌累,不一会儿就蹲在地头扯草叶子玩。
我拿起锄头,笨拙地跟着做,汗珠很快从额头滚落,滴在泥里,很快消失。父亲看我几眼,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一条毛巾。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种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传递关切。
快到正午时,母亲提着篮子送饭来了。篮子里是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一锅咸菜炖豆腐。她放下篮子,熟练地把饭分开,催促我们快吃。阿强早就饿坏了,抓起馒头就咬,边嚷嚷:“婶子,你这炖豆腐比集市上买的都香。”母亲笑着说:“那是你嘴馋。”
我吃得慢些,却觉得每一口都格外踏实。父亲寡言,只低头埋头吃。偶尔抬眼,他看着玉米地的神情,仿佛不是在看庄稼,而是在看一段生命的延续
饭后,我们躺在地头的树荫下乘凉。风吹过,玉米叶子哗啦啦作响。阿强仰头看着天空,忽然说:“磊子,你要是真留下来,以后我们还能一起种田打猎,也不错。”我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父亲在一旁静静抽旱烟,烟雾袅袅升起,他只淡淡说:“人往哪走,都得想清楚心安不安。”
我心头一颤。是啊,心安不安,比什么都重要。
午后,我们回到村里。阳光炙烈,村口的土路被晒得发白,孩子们仍在追逐打闹,笑声掺杂在蝉鸣里。母亲把上午买的布料摊在院子里,准备缝衣裳。阿强忍不住跑去帮忙,却只会添乱,被母亲赶出来,他便赖在我身边,嚷嚷着傍晚要去河边抓鱼。
我笑骂他:“你就知道玩。”他嘿嘿笑着:“玩也是生活。”
傍晚,我们果真去了河边。夏日的河水清澈,倒映着火红的晚霞。阿强卷起裤脚,下水摸鱼,溅起一串串水花。我在岸边看着,不禁笑出声。父亲坐在石头上,抽着旱烟,目光静静落在远处。他很少插话,但只要他在,心里总会生出安稳感。
阿强费了好大劲,终于抓到两条巴掌大的鱼,得意洋洋举起来:“今晚有口福了!”我笑着接过,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简单,却有滋有味。
夜里,院子里升起一缕缕炊烟。母亲把鱼炖成汤,香气飘满整个小院。我们围坐一桌,父亲话不多,却多喝了一碗。阿强边喝边笑,嚷嚷着以后天天要去抓鱼。母亲摇头笑骂:“就你馋。”
饭后,我们搬着小板凳到院子里乘凉。星子一点点亮起来,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父亲慢慢开口:“地里的麦子快熟了,到时候大家都得帮忙。”阿强立刻拍胸脯:“放心吧叔,我肯定来!”我看着他们,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
夜深时,我在油灯下写下日记:
“第五十三天,归途炊烟。清晨劈柴声,烈日下的汗水,田里的玉米苗,父亲沉默的目光,母亲送来的热饭。河边的鱼跃起水花,晚霞映红天际,炊烟升起,鱼汤香浓。生活虽平凡,却让我心里渐渐笃定。原来幸福,并不在远方,而在眼前的点滴。”
我放下笔,吹熄油灯,夜风吹进来,带着麦田的气息。心底那层厚重的阴霾,好像真的散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