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攻略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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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已过,天空灰沉阴暗,成片的乌云笼罩在王城上空,落雨滴答不断。
雪十一覆盖在长丽宫的法阵破了。
妖狐从法阵中逃出,它已被玄字牌修士断去四根法尾,修炼近千年才修出的七根法尾已全部斩去,就只差最后一击,便能取走这只妖狐的性命,偏偏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幻化成修士的模样逃走了……
是人便有欲,妖狐的战斗力不强,只靠魅术足以祸乱天下。虽只剩一尾,但魅惑心性不坚的修士不成问题,炤盈的皮囊已经坏裂,她随手披了张修士皮,跌跌撞撞走在荒僻无人的宫道中,咧开的嘴巴流出口水。
阴雨天,雨水滴砸在地,空气中是潮湿的水汽。
妖狐残留的一尾光秃丑陋,它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循着这道气缓缓朝着咸宁阁走去。
它要去找斩断它三尾的小道士,若不是他,它的千年修为不会损耗至空。
情毒无解,它要亲眼看到他所爱之人死在身下,看他疯癫入魔受尽折磨。失了七尾又怎样,它一样可以操控强魔为它所用,一样可以搅动天下大乱……
嗒——
大颗的雨落入水洼中,打碎水面映出的扭曲倒影。
狐妖行走僵硬,怪异的人脸口舌大张狰狞丑陋,密密的雨幕下,它突兀弓身朝着前方呲起利牙,只见正前方宫道中,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他幽幽立在雨中,又好像是飘飘轻浮在水面,雨珠打在他身自动避让,没有打湿他的片寸衣角。
“这是你的吗?”
看着雨中四肢抓地的狐妖修士,男人手中抓着四条毛茸艳红的长尾,修长的手指青白如玉,冲着狐妖笑得随意。
很奇怪。
明明男人没有攻击的意图,看起来温和友善像是普通凡人,可狐妖莫名开始汗毛倒竖,无形的威压漫来,男人每抓着尾巴靠近它一步,它便颤抖着后退一步。
“别紧张。”随着男人再次出声,狐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只手悄无声息攀到妖狐的脖颈,男人的声线悠悠低缓,“我只是好奇……还有三条狐尾,去哪儿了呢?”
“在、在……”狐妖双腿打颤,狡猾的它竟说不出半句谎话。
在得知有三条狐尾没入人身化为了情毒后,男人很轻眨了下眼睫,在狐妖惊恐的注视中,缓缓弯唇笑了。
“我t怎么没想到呢。”不喜不怒的声线听不出是夸还是损,男人只是弯唇笑着,无端收拢箍在掌心的脖颈。
狐妖的人面上出现丝丝裂痕,是又一具皮囊的损坏。它开始喘不上气,大睁着眼睛想要挣扎,偏偏动不了分毫。
“做得不错阿。”他可要好好奖励它。
咔——
这么多玄字牌修士都没围灭的狐妖,被一只手轻轻掐断性命,男人于雨幕中擡眸,含笑望向咸宁阁的方向,露出一张属于还凌的面容。
他又不是还凌。
狐妖狼狈软倒在地,脖颈扭曲变形,已经没了声息。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还凌的眼角、口鼻溢出,他闭上眼睛,感知着本体的力量,喃喃自语:“如此阴损的情毒,你……会放弃他吗。”
已经被放弃了太多次,合该冷硬到底的。
还凌笑出声,笑着笑着,浓稠的雾液在他身体各个地方漫出,凝出乌墨实体,朝着地面断气的妖狐吞去。攥在掌心的长尾消失,一根又一根裹着黑气的长尾自狐妖身体里长出,在恢复到第八尾后,数尾齐动,又一根长尾自身体中长出。
轰——
雷鸣滚滚,九尾现,大妖出世。
“九尾狐妖”缓慢睁开眼睛,褪去身上的人r皮,蓬乱的九尾荡在空中遮挡雨雾,轻擡手指欣赏着自己的新身体。目光瞥过僵立在原地的还凌,九尾狐妖瞳仁漆黑森森,擡起尖利的手指朝着还凌的脸蛋刮去——
“殿下……”
“王储殿下……”一群修士急匆匆追来。
长指蹭过还凌的面皮,留下浅浅一道血线,在众人拐入这条宫道时,九尾狐妖化为一缕黑雾,凭空消失。
雨还在下,不知在何时,浇湿了还凌的衣发身体。
修士们撑着伞急匆匆追来,见还凌闭眸仰面淋着雨,空洞木讷好似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着急唤着,“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好端端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褪去阻隔传入他的耳中,还凌眼皮轻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目的雨,淋湿他的脸颊,像是被人迎头浇灌,浑身都冰凉刺骨。
视线上空是隐在雨中的咸宁阁,脸颊细细的血线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还凌只感觉双腿一软,被修士们伸手扶住,他看着四周的景象,茫然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修士们面面相觑。
还凌的意识,停留在他送长穗出长丽宫时,晕倒在宫门前。这一次醒来,他虽然丢失了一段记忆,但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昏睡时,是因何来了此路,又是想做什么。
“……”
这是第几天了?
雨水敲打着窗扇,昏沉的雨天分不清天明天暗,时间仿佛拉扯得格外漫长。
长穗趴在汤池玉沿,被肩侧的轻咬拉回思绪,下颌被人扣着扭转,淋漓的水流声中,她被人搂在怀中细密亲吻着,呼吸与蒸腾热气交缠,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悦,似有不满,“在想什么?”
阁楼外的落雨声不知停歇,长穗耷拉着面容,湿漉漉的长睫像停留的羽蝶,“想你。”
她无精打采道:“想你怎么这么有精神。”
她已经很累了。
感觉平日里修炼都没这么累过。
能给他的东西,长穗都已经给了,可身后的少年像是贪婪无足的凶兽,还在汲取所求着她的一切,似要榨干她身体里的汪泉,将她吞吃入肚。
“抱歉。”雪十一的呼吸沉闷。
他也知晓自己有多过分,理智在癫狂与清醒中反复沉沦拉扯,被无限放大的欲求始终得不到满足。沉默须臾,少年收拢手臂,将怀中人死死圈困缠绕,如吐着蛇信的吃人巨蟒,轻轻将脑袋枕在猎物发顶,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太渴了。”
他完全止不住对心爱之人的索取。
愧疚是发自内心的愧疚,索取也是真的在用行动索取,当疼惜的爱意溢出扑浇没有人性的掠夺占有,情毒不攻自破,滔天的爱意会让人变得贪得无厌,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情毒。
“还要多久?”长穗打着哈欠,疲软到懒得伸手去勾雪十一的脖颈,任由自己软趴趴歪着。
雪十一将人翻转而视,湿漉漉的口勿顺着她的额头、眼睛亲到唇角。为了让怀中人更舒服些,他攥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肩颈上搭,拖着她的后臀让她整个挂在月要上,不平静的水面涟漪层层,像是窗外起伏不停地雨珠,长穗忍不住轻哼出声。
“我不知道。”雪十一有问必答,不耽误制造圈圈水波。
长穗是真的遭不住了。
疲乏太过,绷直的月要身长久得不到缓解,她听到窗外的雨水冲刷声,意识摇摇欲坠逐渐模糊,感觉月要身像是被掰折撞坏了。
她很困了,真的只是单纯困了,有啥好锁的啊。
困到全身无力,身体一直在无力地下滑,全靠雪十一用双手掌控。这种被人支配左右的感觉,至今都让长穗无法适应,她将面容埋入雪十一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睡意朦胧,“去楼上。”
长穗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摘星楼中的物件竟都还能用,甚至都没有沾染灰尘。
两人做完洗,洗完做,来来回回数次后,便一直留在了汤池中,长穗遭不住年轻人的旺盛精力,在这种事情上,她甘愿认输,只想躺去榻上好好睡一觉,至于雪十一想做什么,只要他不累,就随他吧……
长穗明白,雪十一是被情毒放大了需求,这不是他的本意。
她就只放纵他这一次。
阁楼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凉风卷过窗缝呜咽似哀求,落雨应了屋内的节奏,时停时落时快时慢,被雨水浇灌的杂草湿透弯折,平坦玉白的道路被反复冲刷浇湿,水流顺着王宫墙角汇聚到坑地,凝出一片片不够清澈的水洼。
当风雨停歇,天晴之时,长穗早已睡得不知所觉,就连雪十一是何时将她抱出摘星楼的,都不知道。
雪十一想到了长穗的混账孽徒。
想到了她死的极好的短命夫君。
还想到了那两幅灵动如生的美人画卷。
将长穗抵到窗沿时,顺着半敞的窗扇往下望,雪十一看到了画卷中的那片花林。不是冬日,楼下花林中没有殷红寒梅,没有霜白积雪,却与画卷中的场景几乎不差,于是雪十一寻来了桌案,将长穗抱去了花树下。
繁盛浓花下,绿裙少女裙摆铺散一地,她倚树而眠花瓣为席,沉木小案上摆着香炉小碟,美好到不忍打扰。雪十一后退着,几乎是重现了画中场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快到让他捕抓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是通感了那位孽徒,共情了他作画时的心情。
越是理解,便越想以他的名义覆盖重描画纸,大片大片的色彩铺染画卷,执笔勾勒出心念深爱之人。
当雪十一将此刻的场景亘古留在画卷中时,他凝着树下沉睡的少女,又低眸去看自己画出的面容,看着看着,雪十一黢黑的瞳眸睁大,握在手中的画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是错觉吗?
还是他走火入魔犯了魔怔。
为何他会觉得,画卷中的勾勒手法……与先前看过的画像,一模一样。
长穗恢复意识时,她正窝在雪十一怀中,少年将她虚虚搂抱,手臂摩擦着她的脸颊,不知在做什么。
脸颊有些痒,她不耐烦地避开,动了动僵麻的身体,发出细碎嘶痛。酸疼的腰身很快被人扶稳,有力的手指贴心按揉,“还很痛吗?”
听到雪十一的声音,长穗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缓慢睁开了眼睫。
“你在干什么?”一出声,才发现嗓音哑得厉害,温好的茶水很快递到她的唇边,长穗猛灌几口,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饿了吗?”雪十一又捏起糕点往她嘴里送。
初初醒来,长穗人还没那么清醒,雪十一往她嘴边送什么她就吃什么,入口的糕点甜而不腻,混着鲜野花香,口感竟比先前在破庙吃过的还要好。
“这个……是哪来的?”长穗懵懵看着他,她睡着这会儿功夫,他出了咸宁阁吗?
糕点的残渣沾到了她的脸颊,被雪十一用指腹抹去,他没再隐瞒,“是我做的。”
他确实出了趟咸宁阁,去寻了些做糕点的食材,趁着长穗昏睡,捡了些沾着雨露的花瓣做成了糕点。
长穗早有猜测,不过亲耳从雪十一口中听到,还是有些惊讶。
暮绛雪的本t体是会做糕点,但不代表他转生成的这几位都会做,第一世的暮绛雪做出来的糕点最符合本体味道,第二世的慕厌雪不擅厨艺,他惩罚性灌给她喝的花粥长穗至今难忘,她一直以为,这一世的雪十一也不会这些。
“你不是道子吗?”外人眼中降妖除魔的高冷道子,是个会做好吃花糕的少年,这反差不是一般大,“你怎么会做这些。”
大概雪十一都觉得难以启齿,他又撚了块糕点塞给长穗,不咸不淡回着:“闲着无事,随手一学。”
“好吃吗?”其实雪十一早就想做给她吃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长穗被他折腾了这么久,饥肠辘辘确实饿了,她将脸颊塞得鼓鼓的,艰难吞咽着食物说不出话,只能诚实的点头。雪十一注意到,她捧着糕点的手指红痕斑驳,印子从手背蔓延入衣袖,至于被衣袖遮掩住的皮肤上是何模样,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