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大门被关上,程凝雨撑着额角,很清楚地感觉到,许令嘉这半年来,确实有很大的变化。以前的许令嘉,明里暗里都在讨好她和?许原晋,像是担心他们?不要他,很没有安全感,对叶眉更是撒娇卖乖,用足了?心思。所以,虽然?许令嘉有点小毛病,但无伤大雅,只要乖巧听话,省心就行。
想到刚刚许令嘉眼?里那点恶意,程凝雨沉思片刻,打开手机,拨过去一个电话,寒暄几句后,她听对面说?完:“您是说?,沈西辞的经纪人联系了?你们??”
这么些年,她和?“德尔菲”这个品牌的关系一直很好,让对方卖个人情不是什么难事?,她想了?想,“嘉嘉那天也要走红毯,很喜欢那套衣服,那套衣服要不就给嘉嘉穿……上一季不是有套风格接近的吗?对,就是白色那套,那套可以给沈西辞啊。”
听出对面有些为难,程凝雨笑道:“他一个新人,哪有挑选的资格,能分到白色那套秀款成衣,也要感恩戴德了?。”
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只差明天两场,工作?人员正在收东西,沈西辞坐在叠一起的道具箱上,长腿支着地,等?了?一会儿?,陆既明摘了?鸭舌帽跑过来,带沈西辞去了?临时的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是借的芥舟园一间小房间,天已经有点冷了?,陆既明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这园子怎么拍都容易出效果,就是关个窗都心惊胆战的,就怕把东西碰坏了?,剧组进园子之?前,我还特意开了?个会,让大家谨慎小心又注意,漆都不准蹭掉一块,这可是文?物!”
沈西辞拉开椅子坐下?:“剧本呢,不是让我留下?来一起改剧本吗?”
陆既明搓了?搓自己?的脸:“剧本先不急,刚刚宣传又来找我了?,说?要总结概括一下?顾长生这个角色的人物特性,找个鲜明的特点出来,方便宣传,我脑袋都要炸了?也没想出来,你赶紧想想。”
沈西辞随口道:“民国?魅魔顾长生?”
陆既明搓脸的手一顿,突然?一拍桌子:“你怎么想到的?你等?等?,我给宣传发个消息!”
“你不是说?总结人物特点吗?顾长生不就是民国?魅魔,冒充盛玉恩那么久都没人觉得不对劲,在十里洋场走两步,就收获男男女女芳心无数。”
“你还压上韵了??”陆既明大笑,“不过,你来演顾长生,就是很有说?服力?啊,你要是生在民国?,你就是民国?魅魔本魔!”
“砰”的一声,门外有什么撞在了?一起,接着就是“哐哐铛铛”的声音,没几秒,灯光组和?道具组的对骂声传了?进来。
陆既明嘀咕了?几句“不省心”,正准备出去看?看?,就发现外面忽然?没了?动静,只有“陆导沈老师”“开会”之?类的零碎的几个词传进来。
“欸?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还知道不添乱?”陆既明跟宣传的人说?完,赶紧把旁边的剧本拖过来,翻到明天要拍的那部分,“来来来,兄弟,明天拍最后两场戏,情节我又改了?改,你看?看?行不行!”
沈西辞已经习惯了?陆既明的创作?习惯,开拍前剧本确实是有的,还非常完整,但进入拍摄状态后,因为某个场景或者沈西辞的某个神情,陆既明会突然?开始修改剧本,或者干脆剧本都不改了?,“唰”一下?把某一页撕掉,然?后告诉沈西辞,要演出某种情绪和?感觉,台词动作?自己?发挥,就直接开拍。
越是合作?,陆既明的天才就越是毋庸置疑,令人惊叹,每一次修改,都会让整部电影的质感提升,他的思维就像夏夜盘旋在夜空的星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哪两颗星星会连接,产生奇妙的碰撞。
沈西辞只能说?,和?陆既明合作?,很刺激,很累,但也演得很爽很畅快。
半个多小时后,剧本空白的位置,写满了?潦草的字迹,还有各种涂鸦风格的场景构图和?分镜。
“改完了?改完了?,收工收工!”陆既明揉揉自己?的脖子,羡慕道,“一想到你走路五分钟就能躺到床上,我还要在车上颠半个多小时,就很嫉妒!”
说?着,他打开闩着的门,忽然?发现外面的气氛不太对。
假山绿树掩映的庭院中,两个身材高?大的白人保镖站在对角线的两端,但很快他又发现,真正让所有人都像陷入到某种紧绷的氛围,被牵制掌控一般的,是坐在枝叶茂密的老树下?的年轻男人。
西服领带外搭黑色长风衣,偏向古典学院风,衬着园林的景观,像世家大族留洋回来的继承人,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正安静看?书。
他周围几米形成了?一个无人区,即便没有人阻拦,片场的工作?人员也下?意识地绕开,不约而同地放慢手上收拾整理的速度,好奇又惊艳地偷看?几眼?。
陆既明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迎上去:“您怎么来了??找西辞啊?”
盛绍延起身,礼貌道:“陆导演,你好。”
旁边蓝小山提醒:“陆导,绍哥已经等?半小时了?。”
陆既明眼?皮一跳,瞥向蓝小山,用气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是我让他不要打扰你们?谈事?情的。”盛绍延目光落在从门口出来的沈西辞身上,“今天几点收工?”
“现在就可以,已经忙完了?。”沈西辞没想到盛绍延会过来等?他,惊喜像飞鸿在水面轻轻一点,散开层层涟漪,又想到在房间里听见的灯光道具组戛然?而止的吵架声,多半盛绍延就是那时候到的。
和?陆既明蓝小山道别,沈西辞和?盛绍延往外走了?一段路,接着就偏离了?主干道,沿着小路左转右转,没多久就到了?内园外园隔断的地方。
上锁的门被打开,跨过门槛后,没几步就是沿湖搭建的长廊,明月高?悬,粼粼波光映在长廊的雕梁画栋上,一晃一晃。
沈西辞踩着盛绍延斜斜落在地面的影子:“今天怎么忽然?来接我了??”
“想早点见到你。”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沈西辞却脚步随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心悸就像残留在琴弦上的颤音,依然?不绝。
他不是感觉不到,盛绍延像怕把他吓跑了?一样,比经验丰富的猎人还要耐心,精准控制着攻城略地的速度。
让他不敢进,也不想退,陷在盛绍延一手掘筑的陷阱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防线一寸寸塌毁。
盛绍延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可是,到底要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沈西辞自己?也感到茫然?。
不仅是对眼?前这个人,对这段关系,甚至对自己?的生命和?未来,他一样感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