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祜娘,我错了。(2 / 2)

“看到四妹妹身体无碍,我这就放心了。”

顾荃笑了笑,示意她坐下说话。

她明显有几分不自在,哪怕今日出门时精心打扮过,却还是莫名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既不适于裴府的富贵,又矮自己的堂妹一大截。

“绪哥儿回去后,很是自责。他说事发之时,他正专心作文章,根本不知道书院出了那么大的事,更不知道大哥与人打架,还牵扯到四妹妹。若是他知道,定然会去帮忙,万不会让人欺负四妹妹。”

“他一向勤于功课,以前大伯没少夸他。”顾荃好似压根不在意,语气如常。

顾茵闻言,心下为之一松,“他确实刻苦,父亲也颇为看重他。他准备今年下场一试,父亲说有五成把握。”

若是中了举,那便是定了一半的前程。

她身为胞姐,自是与有荣焉,“他是个一心只读书,不喜欢多事的,有时候难免让人误会。旁人不知道,我们一家子骨肉总是知道的,也应该更多些体谅。”

顾荃细嚼慢咽地吃着水果,对这话不置可否。

屋子里冰块放得足,凉爽十足。

顾茵却因为心急,而觉得燥得很,出了一后背的汗。她紧盯着顾荃,似乎想从这个四堂妹越发招人眼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她越看越看不清,越看越没底。

“我知道四妹妹是个顾念骨肉亲情的,我心里记着四妹妹的好。绪哥儿前些日子还和我提起,说是你日日让人给他和大哥送解暑的饮子,他很是感动。”

果然是为了这事。

顾荃心里明镜似的,却丝毫不动声色。

自从饮子铺子开张以来,她便让人给顾昀和顾禀送,而顾绪和顾昀同在梅台书院,不过是顺带上的。

“他姓顾,我让人给大哥送东西,自然少不了他一份。”

顾茵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来,若是搁在从前,她肯定当场发作,揪住顾荃语气中的轻慢,不管不顾地掰扯。而今她却是不敢,不仅不敢撕扯,还要装糊涂。

“四妹妹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绪哥儿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是念着你的好。只是……你一番心意,就怕下人们疏忽,有时难免出错,送了一个忘了另一个。若是旁人知道,还当四妹妹你兄弟姐妹不睦,故意而为之,传扬出去,还不知要招惹什么样的闲话。”

“三姐姐的意思是,我的人忘了给绪哥儿送去?”顾荃故作疑惑地问道。

顾茵连忙点头,“这两日都未送,想来应是疏漏了。”

“那就是疏漏了。”

一听顾荃这话,顾茵终于松了一口气。

书院的那些学子,若说人人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显然有些失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比学问比家世,比用度比吃穿。

顾荃送去的饮子,在有些人眼里,代表的不仅仅是顾家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意,还暗含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比方说与裴府之间的紧密程度。

顾绪一连两天没收到饮子,他自己初时还未多想,却被不少同窗问起,明里暗里的打听探话,他这才紧张起来,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姨娘和姐姐。

“我就知道是下人们疏漏,好在问了你,否则怕是要生出误会来。”

“倒也没什么误会,既然疏漏了,那以后就懒得麻烦,索性就不送了。”

“四妹妹!”顾荃刚松的气,顿时又提起来,“你……你这是何意?”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顾荃的脸色淡淡,目光也是淡淡。

说来也巧,当日她不经意往远处一看,恰好看到顾绪就站在人群之外。

原本她就是顾着顾家的脸面,以及顺手而为的事,并未想过卖顾绪什么人情,以图对方有所回报。但她再不图别人念她的好,也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非得上赶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说绪哥儿专心作文章,不知那天的事,这事过了也就过了。我的人一时疏漏,忘了多送一份饮子,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送也少送了。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四妹妹,话不能这么说,绪哥儿他真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

“三姐姐,你看着我的眼睛。”顾荃说着,定定地看着顾茵。

顾茵一对上她清澈如镜的目光,竟像是被人瞬间看透,那凉意从眼睛里进来,一下子延伸到心口。

“四妹妹……”

“这人哪,有时候你糊涂来我糊涂去,凡事和个稀泥,或许面子上还能得过去,倘若一旦较真,非要论个清楚明白,难免会不太好看。三姐姐,你真的想让绪哥儿来与我当面对质吗?”

顾茵当然不敢!

顾绪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她这个亲姐姐还能不知道吗?

顾绪身为庶子,打小自卑,又因受父亲看重,而有自己的骄傲,一个自卑又骄傲的人,性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别扭。

顾荃给他送饮子,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受用。但他不敢和钱韬那样的人对上,怕被针对报复。

“四妹妹,绪哥儿胆子小,一家子兄弟姐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三姐姐若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何不自己每日里让人给他送饮子。”

这哪里能一样!

顾茵再次确定,这个四妹妹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或者说以前全都是假的。

“四妹妹,祖母最是盼着我们兄弟姐妹和睦,这点小事若是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难保她不会多想。”

顾荃笑了。

这个三姐现在确实是聪明了,居然还知道拿祖母来压她。

“若是祖母问起,我便告诉她,那天我亲眼看到绪哥儿也去了。”

顾茵闻言,顿时面色一变,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四妹妹,原来如此的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裴府,只知道从今往后,原来那个她不怎么瞧得上的病秧子,恐怕再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裴夫人。

而裴夫人顾荃已将她抛之脑后,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去给芳宜郡主请安。

这个时辰的太阳,倒是温和些。

哪怕是在府中,南柯和黄粱二人亦是紧紧跟随。

顾荃走得不快,她比谁都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比所有人都不想磕着绊着。

主仆几人将将近园子时,打老远看到有人过来,听那几人与领路的下人搭着话,言语中似是颇为熟悉的样子。

等到人走近,一主三仆的轮廓慢慢清楚。

为首的夫人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挑而清瘦,衣着素净容貌婉约,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出身。后面跟着两个丫环并一个婆子,手里都提着东西。

当那夫人望过来时,哪怕隔着一定的距离,顾荃还是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情绪。几乎是一刹那,她便猜到对方的身份。

程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