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64章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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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陈九来了。
他一路来时,已经听说了之前惊马的事,等进门后,见平日里最为随意的黄粱脸色凝重,心里便有了数。
南柯性子稳,一般不怎么挂脸。倒是黄粱心思浅些,一有什么事就显现在脸上。这般凝重的样子,在他看来就是事情不简单。
顾荃示意他坐下,黄粱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中,他正襟危坐。
“姑娘,你可有受惊?”
顾荃摇头,“这些年你在城中探查消息,对景国公府的事知道多少?”
一听她问起景国公府,陈九虽有些纳闷,却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来。流于表面的那些,诸如景氏夫妇夫妻恩爱,四子各有所长,且兄友弟恭,还有花长乐身为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之类的事,无需过多赘述。
“听说花家近日正在给花小姐议亲,昨日解夫人还去过花府。”
花长乐险些当街被拐,裴郅说或许与解皇后欲给太子择妃有关。她想的是,花家可能不想卷入争斗,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盯上,所以才会议亲。
那么解夫人去花府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解永?
当然,这些暂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问起那义女,“花家的那个义女,你可有听说过一些她的事?”
那个义女的事,陈九还真知道。
那义女姓方,名婉。
方婉原本唐婉,因生父早亡,随母嫁入方家后改姓方。方家是小富之家,家境尚可,她还得以读书识字。
四年前,她母亲去世,继父再娶填房,自是容不下她这个前头继室留下来的女儿,便生出一个主意,欲将她早些嫁出去,给她选了一个殷实的商户。
那商户年过近百,膝下连孙子都有好几个,她不仅一嫁过就是便宜后娘,还是便宜的后祖母,哪里能愿意。
然而无论她怎么闹,怎么求,无奈继父不是生父,她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方家人。那填房枕头风一吹,继父直接放下狠话,要么以方家女的身份嫁人,要么滚出方家。
那日顾荃遇到她时,她已赌气跑出方家,所以才会是那般衣裳单薄几日没吃东西的可怜狼狈模样。
“她很少出门,听说平日里就帮着花小姐侍候那些猫。”陈九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曾听人说过,好像她能被留在花家,就是因为花小姐的缘故,说是花小姐当年一看到她就很喜欢她,求花国公和花夫人将她留下。”
这些年她确实很少出门,若不然一个国公府的义女,少不得会随花长乐参加一些雅集宴会,顾荃便是没有机会见到她,也应该对她有所耳闻,而不是仅知道花家有这么个人,京中却没有多少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你派人盯着她,还有花小姐,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陈九应下,表情郑重,“我和小十一轮着盯她们。”
“你和小十一不行,另外让人去,最好是生面孔。”她递了一个眼色给黄粱,黄粱立马取出一张银票递过来。
她把银票给陈九,“不要怕花银子,多派几个人,她们身边的丫环婆子出门,也给我让人盯着。”
陈九很是不解,毕竟若论跟踪盯人这一块,他自为自己最佳,其次是弟弟十一。但他无条件遵从顾荃的命令,顾荃说不用他们,让他派生人,他就派生人。
事情交待完,顾荃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问起他和龚氏的事,“铺子的事也快忙完了,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听她的。”
黄粱没忍住,笑出声来。
“听娘子的话会发达,你这样很好。”顾荃给了他肯定。
他越发的羞赧,脸都红了。
等到出了茶楼,外面的热气一加成,连脖子都跟着红起来。左看右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后,才混入人群中。
一路看似低着头,实则前后相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眼看到一人一马过去,更是将头低下去些。
恭敬而畏惧的同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也不知裴大人会不会听姑娘的话?
裴郅打马身边过,目光沉沉地从他身上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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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前,顾家的马车已经调转回来。
顾荃正准备上车时,像有心灵感应般,下意识朝远处看去。待看那一人一马朝这边而来时,不自觉弯了眉眼。
马更近了,人也更清楚了。
那清冷的气质可凌青云,出尘的容貌堪比日月,骄阳之下马烈人绝,如画中公子跃然人间,让人恍然若梦。
裴郅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将顾荃仔细打量后,眼底的霜寒之色淡了些。
顾荃方才太过惊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喃喃地问,“裴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这里出了一些事。”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一直派人跟着。也是他太过谨慎,只命人远远地跟着,却没想到那躲在暗处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出手。
一听到消息后,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立马策马奔来。
顾荃感叹他消息灵通的同时,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觉得那人可能等不及了。”
可能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也可能是引起他们的警觉,那个人明显乱了方寸,若不然也不会着急出手。
“但是她手段虽不少,却应该不太敢与我正面对上。裴大哥,我已和关大人说好了,让他帮我查那马的主人是谁。”
裴郅垂了一下眸子,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幽冷。
等擡眼时,已是一片静湖春水。
“我等会去找他。”
顾荃正有此意,毕竟她不太好去找关云风询问进展,而裴郅最为合适不过。
裴郅看向不知何时赶来的周阳,道:“以后让他跟着你。”
“好。”
顾荃爽快地接受,眉眼弯弯,眸如盈水,仿佛弯月之中掬着一汪清泉,潋滟含光无垢无秽,澈可见底堪比明镜。
她没有说自己对花长乐和那个义妹的怀疑,也没有提及她派人去查的事。倒不是她有意隐瞒,而是她还没想到怎么说。
难道她要告诉裴郅,自己怀疑有重生者?
重生这样的事,太过离奇诡异,常人很难相信。而她不是怕裴郅不信,反倒是怕对方相信之后开始怀疑,怀疑她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人,是如何想到这点的?
当务之急,先保住小命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分开之时,她不忘叮嘱裴郅,“裴大哥,那人急了,恐怕会不择手段,你也要当心些。”
裴郅点头。
他目送着马车远去,眼神渐渐幽深。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手底下有不少人,除了身边的武婢,还有帮着探查消息的人,以及一群走商。
方才那个叫陈九的,就是帮着她打探京中消息的人。她将人叫来,要么是不信关云风,让自己的人也跟着去查,要么就是还有其他事需要有人去打听。
而她,从未和他提起过,所以她口口声声说他是最为重要的人之一,却并不信任他。
日头很晒,他心底却下了一场雪。
漫天的大雪中,他在等,等到她完完全全相信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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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所。
那被擡回来的马已气绝身亡,仵作剖开马膛验过之后,说是这马服用过寒石散,所以才会当街发疯发狂。
寒石散三字一出,关云风就皱起眉来。
前朝之所以灭亡,与这东西脱不了干系。而大荣开国以来,虽未明令禁止,却为天家所忌,朝中众臣皆知避讳。但市井坊间,仍有不少人痴迷此物。
他正思忖时,两名金吾卫带着一人回来。
“我告诉你们,我是一甲头名,陛上钦点的状元郎,尔等休得放肆!”那人面色潮红,眼神涣散,精神却是异常的亢奋,“爹,孩儿不负所望,终于如您所愿,光耀了我秦家门楣。琼林宴赐席,打马御街前……哈哈……你们这些人,还不快放开本公子!”
一看这人的模样,应该也服用了不少的五石散。
“秦公子,你可认得我是谁?”关云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