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53章消失的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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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侯府。
后宅议事厅的灯火通明着,满屋子的女人,充斥着各种头油脂粉的气味,以及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声。
罗氏位于正上,一脸的阴沉。
与她同辈的夫人除了连枝的四个妯娌,庶出的三房四房加起来是十四个,也就是说单是她们这一代就有十九房。
下一代成了亲的男丁有十一人,少夫人也排到了第十一,两代夫人一共三十人,将不小的议事厅挤得像街市口。
“宁夫人怕是没说实话,那么两大包东西,她说是茶叶和点心,莫不是把我们当成傻子?先前她是怎么说的,说礼数规矩最大,她必能让她新妇来侯府敬茶认亲。这得了好处便改了口,说那新妇是个懂礼的,不来敬茶认亲也合规矩。”
说这话的女人年轻,是排在第九位的少夫人刘氏。
刘氏的丈夫是三房庶子媳妇,庶出的庶出,出身上自然高不到哪去,嫁妆也不丰,眼皮子也就浅了些。
同她差不多的媳妇子也有几人,有人立马附和她,“那新妇嫁妆丰厚,怕是远不止嫁妆单子上的那些。宫里传出来的话,说金玉满堂的点心铺子就是那新妇的。那铺子生意多红火,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她舍得给外人好处,怎么就不知来孝敬孝敬我们这些至亲!”
几人交换着眼神,由刘氏对罗氏提议,“大伯娘,您可是长辈,当着我们侯府的家。若是这事传出去,最没脸的就是您,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罗氏嫁进侯府时,出身并不高。
那时的罗家虽然有些底蕴,但她的父亲罗宽不过是吏部的员外郎,官位并不高,论门第根本不可能攀上侯府这门亲。若不是她的兄长罗谙刚崭露头角,恰与还是侯府世子的赵颇结识,一来二去的互有往来,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某次赵颇去罗府找罗谙,无意撞见正在换衣的她,经由罗谙的周旋与操作,她这才得以嫁入侯府。初嫁进来时,因着娘家不显,她没少被人看不起。后来罗谙步步高升,她的地位也跟水涨船高,再无人敢看轻她。
她重面子,也好面子,被刘氏一将,心头火四起,却端着自己侯府当家主母的架子,不想遂了这些庶支的意。
“我们当长辈的,哪能和小辈一般见识,便是郅儿媳妇做得不妥当,也只能宽容着不去计较。”
“大伯娘是心善之人,可怕就怕那新妇不知好歹。”刘氏眼珠子乱转,装模作样地叹着气,“郡主不管事,她又年轻,合该有个长辈教教她如何待人处世,免得闹出笑话来,我们侯府也跟着受累。”
侯府祖上显赫,家产也不少,无奈子孙越来越繁茂,吃穿用度耗费不少,还要维护勋贵之家的体面,近几年是越发的捉襟见肘,没少因为争抢而生龃龉。
尤其是庶出两房的人,份例不多,住的又挤,三天两头的鸡飞狗跳。眼瞅着府里的东西就这么多,怎么分也不分不了多少,自是有人将目光放到裴府那边。
芳宜郡主不爱搭理她们,去个一回两回的还行,去得次数一多,便用身体不适的借口不见。裴郅又是那么个性子,赵家同辈的子孙怕他都来不及,哪有人敢去与他套近乎。
如今顾荃进了门,一则是年纪小,二则是看着面嫩软和,这些人便像是蚊子见了血,一个个恨不得巴上去吸几口。
罗氏哪能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她打理着这么一大家子,成日里精打细算的还落不下好,比谁都盼着能得到接济。
可她要脸!
那新妇若是自动来讨好巴结,她自然会顺势而为,可眼下别人不上门,她不可能不顾体面去争去抢。
“宁夫人都说了,郅儿媳妇是个懂规矩的,你让我怎么说?”
刘氏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甘心。
有人重重叹气,“同是一脉相承的骨肉,有人银钱都堆满到脖子了,可怜我们还在为吃穿发愁。”
芳宜郡主是淮阳大长公主的独女,资产极多。如今还多了一个顾荃,更是让她们眼红得都快滴血。
罗氏其实也不甘,若不然她就不会想着让自己的侄女嫁进裴府。没想到娘家那边事不成,她这边也被人截了道,且祸根都是同一人。
她心下恨恨,只盼那新妇是个命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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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荃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立马浮现裴郅那怪异遮掩的姿态,越不想往深处去想,脑补得就越发的厉害,甚至有些懊恼自己当时为何要跑。
若是趁着时机再加一把火,不管不顾地贴过去,或许……
暗门那边半点动静也无,应该不像她这般辗转难眠。
天还没那热,屋子里也没有放冰盆,她浑身燥得厉害,翻来覆去的出了一身的细汗。沾了汗的衣服贴着,让人不舒服的同时,更加的难以入睡。
最后她实在受不住,起身将小衣与寝衣一并换下。
如此,才算是清爽了些。
折腾到大半夜,困意终于慢慢袭来,她睡到迷迷糊糊时再次被人唤醒,睁开眼睛对上南柯的脸。
今日三朝回门,南柯不得不叫醒她。
她打着哈欠起身,闭着眼睛由着南柯给自己穿衣,再被扶着坐到镜前。
镜子里的美人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如此困顿的模样,反倒更添几分娇弱,由不得让人心生怜惜。
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眼皮子一擡就看到镜子里多出的人。
那秀颀如玉树的姿仪,清冷俊美的容貌,平静而淡然的眼神,哪里还是昨日那个略显窘迫的失态之人。
果然有些场景见一回是一回,很可能不会再有下一回。有些机会也是有一次是一次,或许根本没有下一次。
如是想着,她越发觉得后悔。
昨晚换下的衣服被她胡乱地扔在墙边的衣篓中,白色的寝衣中,那一抹翠色显得尤为醒目。
裴郅余光见着,眸底瞬间腾起火光。
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还有细细的带子,曾经包裹着香软细滑的女体,衬得那冰肌玉骨分外的勾人。
欲念生出的心魔,不合时宜地张牙舞爪着,他压抑着,忍耐着,天人交战奋力抵抗却无人能知。
一炷香后,顾荃妆扮完毕。
夫妻俩出门时,芳宜郡主亲自相送。回门礼也是她准备的,自然是十分的拿得出手,厚重而量多。
她将他们送上马车时,叮嘱了好些话。
顾荃一一应着,无比的乖巧。
而裴郅除了几声“嗯”外,再无其它。
哪怕是最为疼爱孙子的芳宜郡主,等马车驶离后都和胡嬷嬷发牢骚,“小子还是比不上姑娘贴心,好在祜娘进了门,我以后再也不会求着那小子多说几句。”
胡嬷嬷听着自家主子明明是抱怨,却有几分孩子气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会儿的工夫,马车已拐个弯不见了影。
马车内的裴郅正襟危坐,示意顾荃坐远些。
“裴大哥,你怎么了?”
顾荃娇声问着,心里却是在想,这人脸都红了,难道是害羞?
裴郅止不住心里的火,面色已经带了出来,也不看她,道:“没事,就是有些低热,怕是染了风寒,不想把病气过给你。”
原来是发低烧,怪不得看着不太对。
不等她问,裴郅表示自己已经吃过药,也没什么大碍。
“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忍着。”
她的提醒落在裴郅的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可怜裴郅忍得辛苦,昨晚被心火给烧了一夜,连她翻了多少身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她换衣时发出来的动静。
梦境与现实不断地重叠着,让他险些失了理智,自来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索性不再说话,闭目做养神状。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顾荃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没有再吵他。
外面的喧闹与内里的安静仿佛两个世间,许是受他的感染,也许是自己也没睡好,顾荃也靠在车壁上,慢慢地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