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银行门口,通过一个铁皮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诸位乡亲!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混乱的人群,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了一丝短暂的安静。
“我是大唐皇家银行副行长,房遗爱!我刚从广州随太子殿下回京!”
“太子殿下已经知道的京城发生的一切!他让我告诉大家,银行的钱,一文都不会少你们的!但是,为了防止奸人作乱,自今日起,银行每日限额兑付!每人每日,最多支取十贯!”
“什么?十贯?打发叫花子呢?”人群立刻又骚动起来。
“大家听我说完!”房遗爱再次吼道,“太子殿下有令!十日之后,他将亲自返回长安!届时,所有储户,可以凭存单,在皇家银行,兑付三倍的现银!”
三倍!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慌和愤怒。
人群安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贪婪和犹豫。三倍的赔付,这诱惑太大了。但前提是,皇家银行能撑到十天后吗?太子真的会回来吗?
房遗爱的这个险招,暂时稳住了一部分人心,为银行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敌人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一个名为“记都”的地下钱庄,突然在长安城内开设了数十个兑换点,公开宣布:愿以市价七成的价格,无限量收购百姓手中的皇家银行存单!一手交钱,一手交单,童叟无欺!
这一招,歹毒到了极点!
它精准地抓住了百姓的心理。对于那些急等用钱,又不敢赌十天后那虚无缥缈的“三倍赔付”的人来说,能立刻拿到七成的现钱,无疑是救命稻草。
“记都”钱庄,这是要用百姓的恐慌,以伤筋动骨的折扣,将皇家银行的全部债权,吸到自己手中!一旦他们成功,他们将摇身一变,成为大唐朝廷最大的债主!到那时,他们就可以用这些债权,来要挟朝廷,换取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土地、官位,甚至是……国策的走向!
大量的百姓,在恐慌和现实的压力下,扛不住了。他们哭着,骂着,将自己辛苦攒下的存单,以七折的价格,卖给了“记都”钱庄的伙计。
皇家银行的信誉,在这一次釜底抽薪的攻击下,岌岌可危。
另一边,程处默按照李承乾的信件指示,带领百骑司封锁了铁路事故现场。他没有去查什么钢材质地,而是直接秘密逮捕了几名负责铁轨铺设的工部基层官员。
一番“友好”的审问之后,一个线索浮出水面。有一批用来腐蚀枕木和铁轨连接处的“强水”(强酸),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流入工地的。而这个渠道的背后,隐隐指向了一个早已覆灭,却又阴魂不散的组织——前隋杨氏的皇家暗卫,“枭”,是的又是这个枭,李承乾万万没想发这枭居然还有人,只是枭这次又是搭上了谁的线呢......
返航的座舰上,李承乾通过沿途驿站的电报,收到了来自长安的最新消息。
他看着“记都”和“枭”这两个名字,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有意思。”他对身边的长孙冲说道,“前隋的余孽,搭上了西域的胡商,还学会了玩金融杠杆。这张网,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网的另一头,恐怕还牵着几条来自波斯和拂菻的‘金丝猫’啊。”
他立刻发出了一封新的加密电报。
指令有两条。
第一,命程处默立刻停止对“枭”组织的一切追查,将抓到的几个人秘密转移,好吃好喝地“保护”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命房遗爱,不必理会“记都”钱庄的收购。非但不必理会,甚至可以“帮助”他们,收购得更快一些。
房遗爱收到电报时,整个人都傻了。
太子哥这是什么意思?嫌死得不够快吗?
但他对李承乾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他咬了咬牙,当晚,便让一名心腹伙计,在酒馆里喝醉了酒,“无意”中透露出一个“惊天秘密”——皇家银行的资金链,已经彻底断裂,现在完全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连三天都撑不住了。
这个消息,如同给熊熊大火上,又浇了一桶猛油。
第二天,涌向“记都”钱庄出售存单的百姓,比前一天多了一倍。
长安城上空,黑云压城城欲摧。所有人都觉得,太子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
李承乾的舰队,在抵达扬州之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沿运河北上。
而是在一个深夜,悄无声息地调转船头,驶入了漆黑的,深不见底的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