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的,不是韦挺这些人的弹劾。他烦的,是李承乾!
那个混账小子,每次都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造水泥,修铁路,弄蒸汽机,这些也就算了。现在倒好,直接捅破了天,告诉所有人,你们喝的水里有虫子,吃的饭里有虫子,连呼吸的空气里可能都有虫子!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李世民,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天子,可那天长孙无忌偷偷跑来告诉他这件事,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显微镜下的世界后,他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一闭上眼,就感觉有无数看不见的小虫子,在往自己嘴里钻。
第二天上朝,他破天荒地,没喝平日里最喜欢的清茶,而是改喝了口滚烫的白水。
他自己都这样,更何况是普通百姓?
“无忌,”李世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你怎么看?”
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关键,不在于‘细虫’之说真假,而在于……恐慌。”
“太子殿下,揭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却没有给出一个足以安抚人心的答案。百姓愚昧,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只知道水里有虫,却不知道如何杀虫。如此,恐慌便会蔓延,最终演变成无法控制的动乱。”
李世民点了点头,长孙无忌说到了点子上。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由太子而起,也须由太子来了结。臣恳请陛下,召太子殿下入宫,让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传!”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
东宫,书房。
十几名站城管事,加上以房遗爱为首的一众东宫僚属,正排着队,挨个趴在显微镜前,体验着“三观尽碎”的感觉。
每一个下来的人,都面如土色,眼神涣散,嘴里念叨着“我的天”、“怎么可能”之类的话。
之前叫得最凶,说太子“好大喜功”的那名管事,此刻正扶着墙角,吐得昏天黑地,连黄胆水都出来了。
他刚才看的,是李承乾让他从自己牙缝里剔出来的一点点牙垢。
那个世界……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看完了?”李承乾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看……看完了……”房遗爱脸色煞白,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吃肉了。
“现在,还有谁觉得,孤让你们修污水池,让你们喝开水,用肥皂洗手,是劳民伤财?”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死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那点人力物力,算个屁!
“殿下英明!”
“我等愚钝,险些误了殿下的大事!”
“我这就回去,亲自带人挖池子!不,我亲自下去挖!”
一时间,马屁声,效忠声,此起彼伏。
看着这帮前倨后恭的家伙,李承乾只是冷笑。
他太清楚这帮人的德性了。对付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摆事实也没用。
只有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才会听话。
而现在,那些看不见的“细虫”,就是悬在他们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刀。
“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您入宫。”一名内侍在门口通报。
“知道了。”李承乾放下茶杯,站起身。
他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他走到那名吐得最厉害的管事面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吐完了?”
“吐……吐完了……”那管事有气无力地回答。
“吐完了就给孤打起精神来。”李承乾的语气,不容置疑,“立刻传令下去,让你手下的人,去城外,给孤抓一百只鸡回来。另外,再准备两个大木桶,一个装满清水,一个,去城里最臭的水沟,给孤装满污水!”
“再去找程处默,让他调一队百骑司的人,把东西都给孤送到朱雀门外!”
“啊?”那管事一脸茫然,“殿下,您这是要……”
“孤要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给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再上一课。”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孤不仅要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还要让他们知道,死字……到底是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