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各种细节通通涌现,在脑海中拼凑衔接成一个谜语的答案。
山寂,云琛。
同样的幽州广原城,神似的容貌,还有提起那海棠花下孤坟时一样的悲伤。
霍阾玉一下就明白,山寂那时为何红了眼眶。
“你是个好哥哥。”霍阾玉对山寂说。
山寂没有说话,只是与霍阾玉相视而笑,一同望向更加遥远的天边。
……
……
如果这时有人从天空俯瞰大地,便能看见三支队列向着不同方向而去。
御驾向西,狮威向北,虎威向东。
还有一处小小骚动藏在谁都不知道的深山密林里。
两道身影打得难解难分,双方都已挂彩带伤,谁也不肯抓住机会给对方最后一击,也不敢率先扔下兵器。
最后,还是不言先放手。
他扔下侍卫佩刀,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抻,脖子一伸,气喘吁吁道:
“累了,不打了。叶哥,给个痛快的吧。”
叶峮也停下手,用刀撑在地上,累得满头冒汗,而后提刀走到不言身边,“咣当”把刀一扔,叹气道:
“你小子,何必到今天这一步!”
不言咧嘴笑道:“请辞那时我就知道会有今天,我知道霍帮和少主太多秘密,更知道少主如今的谋算,留下来,后患无穷。”
叶峮瞪了他一眼,“那你他娘的还要请辞?辞就辞!第一件事就是抖出梅花破月的事!少主能放心你活着吗?”
说完,二人陷入沉默。
叶峮发愁地抱住头,不停地重重叹气。
不言知道,叶峮虽身负霍乾念的命令来杀他,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某种程度上,叶峮和云琛一样,都把兄弟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与云琛被霍乾念捧在手心上不同,不言也好,叶峮也好,本质上不过是霍乾念眼里的奴才。
除了云琛,有几个人拿他们这些护卫当兄弟呢?
亲卫二字说着好听,不过是可以随时去死的忠犬而已。
这些不言心里明白,叶峮比他更清楚。
“不言,我们既能跟着少主卫国杀敌,就也能跟着他翻天覆地。你为什么不肯?是因为皇上?”
“那倒不是。谁做皇帝我都不关心,我只是觉得少主在翻天覆地的时候,不该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为此丢掉性命……也不该,骗了那样好的阿琛……”
叶峮听不懂,“什么意思?”
不言扯嘴笑笑,故作神秘道:“你要想跟我一样下场,那你就听,我就敢讲!”
“那算了!没杀了焦左泰给妻儿报仇,我还不想死!”叶峮连连摆手。
提到“妻儿”二字,不言瞬间沉默了,脸色比对着云琛时还要复杂难言。
可他不敢说,也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思考许久,他拿出从前常和叶峮侃大山的架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叶哥,我听说,少主以前有过两个结拜兄弟,你知道这事吗?”
“听说过,好像因为什么给宫里老虎拔牙的事,被先皇赐死了,少主也挨了罚。”
“哦。能和少主拜把子的人,指定不一般,要是活着,肯定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再来过,起码能做俩将军。”
“废话。但死都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哎,你记得咱以前偷天换日救死刑犯的事不?”
“那怎么可能忘。从天牢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换出来,得亏少主一干计谋安排得当,熟练得跟以前干过似的。”
“就是。对了,咱们霍帮现在的人里,有人见过少主那俩结拜兄弟吗?我打听过,其中一个好像姓秦。”
“没有。少主两个结拜兄弟被赐死后不久,少主和二小姐在幽州遇袭,所有护卫全被无义血卫围杀而死,少主就是那个时候腿断的。我也是那之后才来霍帮,是现如今整个霍帮护卫里的第一个。
没人听过见过那两个人,只听说也是家世显赫,曾与庄国公家是世交,可惜后来没落了,自霍老太爷将霍府迁去烟城后,他们也慢慢离开京都了。”
“哎,对了,我听说段捷将军老家是宥阳的,伏霖也是。”
“好像是。宥阳多少年前在洛子水改道的时候就淹了,整个村子都没了,他俩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宥阳那地方常年灾害,人口户籍最混乱了。哎,我还听说……”
“你哪那么多听说!一天就属你话多!你但凡沉默寡言不说话!你请辞,少主就不会想着杀你灭口了!”
叶峮气得直瞪眼,舍不得把不言怎么样,只能薅地上的野草发泄。
不言望了眼御驾还在行进的方向,估摸借口撒尿、离开队伍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他嘿嘿一笑,最后说了两句话,接着闪电般快速出手,拽出舌头狠狠割断,鲜血喷溅了叶峮一脸。
“叶哥,你偷偷记着。神虎少了两颗獠牙、一颗臼齿。还有,你帮我问问少主,这样能不能留我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