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箐珂泣不成声地同身旁的两人道:“我想再看他一眼。”
李朝三和赵暮四终是于心不忍,起身解开罩在江箐珂头上的衣袍。
两人并将她扶起,带着她朝天坛那边又走近了一些。
高高的圜丘坛上,香烟袅袅,直上青冥。
曾在梦中出现的那个青铜鼎里则火焰熊熊,冒着黑烟。
火舌激情跳跃,舔噬着悬吊于青铜鼎上的那个人。
烈焰顺着血迹斑驳的衣衫迅速向上蔓延,烧得他身体不停地蠕动挣扎。
他无声地嘶喊,却只有江箐珂一人听得到。
火烧断了悬吊他的绳子,泪水朦胧的视线里,李玄尧就那样掉进了千斤重的大鼎里。
浓烟滚滚,火星被砸得猛然四溅。
那星星点点于半空之中纷纷扬扬,最后又湮灭成灰,随风四散而去。
妖物祭了天,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们齐声欢呼。
只有江箐珂瘫坐在地,一如母亲离世那日一样,仰面大声痛哭。
她开始恨自己,可惜那些白白浪费掉的日子。
她不该动不动就置气不理他,不该任性流掉他们的孩子,也不该出逃离宫,将大把大把的日子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夜颜活得明明这么苦,她该好好疼他爱他的才是。
他明明求过她留下,可她却狠心丢下他独扛一切。
她真的是太坏了。
“小姐。”
略带哭腔的一声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喜晴从一堆人墙中跑到江箐珂的身旁,跪在地上将她抱进怀里。
“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江箐珂哭得厉害,喜晴也跟着哭得梨花带雨。
“小姐别哭了,奴婢看着好难过。”
忽有马蹄声从远处临近,只见兵部的人又快马加鞭地赶来禀报。
“急报——西延常林关失守,西延大将军江无败暴毙身亡!”
乍一听,江箐珂神识恍惚了一下。
她怔怔地瘫坐在地上,在喜晴的怀里,望着那个朝坛内急奔而去的人。
一种荒谬的虚无感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人头晕目眩,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江箐珂觉得周遭的世界好像都坍塌了一般,震得她的泪水戛然而止,震得她心头麻木,情感枯竭。
从西延送到的京城的信,至少都是三日前发生的。
所以......
她目光无神地盯着那座青铜大鼎,眨了眨空洞的眼,问喜晴和旁边的两人。
“那人刚刚......说什么?”
李朝三和赵暮四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望着那送信的兵部之人,迟迟未能回过神来。
喜晴亦是难以置信地瞧着坛门内的情形。
江箐珂茫然自语。
“父亲,暴......毙......?”
“他怎么......会死呢?”
“我咒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死,怎么就突然死了?”
一日之间,她喜欢的人死了,她恨了怨了多年的亲人也死了。
分明是人生大悲之事,江箐珂的泪水却突然干涸,一滴都流不出来。
朝阳高悬的大晴天,却突然飘起雪来。
江箐珂缓缓抬手去接,雪花飘飘然地落在她的掌心。
灰白色的一点,没有化。
手指蜷缩,试图将其紧攥在掌心,那一点却又化成了抓不住的尘埃,倒好像是种另类的告别。
而成长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