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想到,幼儿园门口,顾时序的车也停在那儿。
我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接朵朵。”
他瞥了我一眼,语气冰冷:“叶昭昭,你真是有本事,做了这么多,瞒了这么久,把我们每个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你很满意,很有成就感?”
我笑了下,道:“我记得你说过,苏雅欣是从娱乐圈里杀出来的,我没能力没本事。可即便是我这样一个废物,也把你和苏雅欣耍得团团转,不是吗?”
提起这个,顾时序便觉得颜面大失。
他一字一句道:“你太过分了!一直以来,你步步为营,明里暗里针对雅欣,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以为有沈宴州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别忘了,他现在是我的离婚律师!”
我沉默了。
这是顾时序目前唯一能伤害到我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他的任何事、任何反应,都不会再让我的心情有任何波动了。
就在这时,朵朵和珊珊手拉手从幼儿园出来,见到我,全都朝我跑了过来。
我一边搂着一个,问:“最近在今若阿姨家有没有听话?”
两小只不停点头,“当然啦!裴叔叔和今若阿姨可喜欢我们了!”
而朵朵一直腻在我怀里,压根就没注意站在我旁边的顾时序。
还是顾时序主动叫了声:“朵朵。”
朵朵一愣,赶紧抬起头,“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顾时序赶紧叫司机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
很快,顾时序就拎着一大袋盲盒,怀里还抱着一个粉色的娃娃,送到了女儿面前。
“爸爸想你了。”
顾时序蹲下身,柔声道:“宝贝,跟爸爸回去吧,好不好?之前你做的事,爸爸也不怪你了。以后改正就好。”
他不提还好,提了之后,朵朵又向我这边挪了挪,愤愤地说:“要想让我跟你回去,你就把那个坏女人赶走,还得让她来跟我妈和我道歉。你也得道歉!奶奶也得道歉!你们全都得鞠躬道歉!”
顾时序没想到朵朵会这么说,他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望着我:“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培养的女儿,居然被你教成了这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冷笑了声,道:“顾时序,你的心血都用在帮苏雅欣联系剧组、抢别人角色、毁别人名誉上了!你费了多少心血在你女儿身上,你心里清楚!”
顾时序一字一句道:“雅欣为我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是我欠她的!叶昭昭,这也是你和朵朵欠她的!”
我道:“你欠她的,你就好好补偿。我和我女儿,什么都不欠她的!”
朵朵拉了下我的手,道:“妈妈,他是个笨蛋爸爸,我们别理他!我都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我没再看顾时序一眼,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车里走去。
……
叶昭昭的车缓缓驶离,顾时序僵在原地,目光盯着那越来越小的车尾,迟迟没有移开。
他忽然感到一阵可怕的孤独。
以前的朵朵是那么依赖他,可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就这么跟着叶昭昭走了。
母女俩很开心的样子。
可她才跟叶昭昭相认多久,就这么把他排除在她们的世界之外了。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朵朵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叶昭昭教唆的结果。
再这样下去,女儿迟早会被教得六亲不认,彻底忘了他这个父亲!
顾时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掏出手机拨通了沈宴州的号码。
忙音响了许久,最终被挂断。
他怎么忘了?沈宴州从来就没有亲自接过他的电话。
永远都是让他的助理给他回过去。
果然,没过几分钟,高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顾时序厌烦极了沈宴州这幅腔调,和目中无人的做派。
不过,想到更重要的事,他压下火气,接了电话。
“顾总,您有什么事吗?”
高朗的声音公事公办。因为沈宴州说过,对待顾时序,不必客气。
“我要起诉离婚,”顾时序语速极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已经问过顾氏的法律顾问,我这边是第一次起诉,不用等六个月之后。你让沈律师尽快准备材料,提交到法院。”
电话那头的高朗顿了一下,疑惑地问:“怎么这么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时序冷笑一声,话中带刺:“还能为什么?给你们沈律师腾位置啊!免得他总惦记着别人的妻子,名不正言不顺的。”
不等高朗接话,他又接着说:“不过,女儿的抚养权必须归我。沈律师不是号称律师界的活阎王吗?要是连这么简单的官司都输了,估计会沦为整个行业的笑柄吧?”
高朗握着电话,心里暗暗替叶昭昭捏了把汗。
顾时序这招太狠了。
要是沈宴州真帮他赢了抚养权,叶昭昭就算离了婚,也绝不可能再跟沈宴州在一起。
这哪里是要离婚,分明是想“杀人诛心”,彻底断了叶昭昭和沈宴州的后路!
挂了电话,高朗立刻去了沈宴州办公室将这件事汇报给他。
沈宴州沉默片刻后,问:“他还不知道叶昭昭抑郁症的事吧?”
“不知道,我没提。”
高朗点头,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而担忧地看着沈宴州。
听老板这意思,是要帮叶昭昭把这个证据瞒下来?
要知道,沈宴州这样做,是律师行业的大忌。
一个律师帮着对手损害自己当事人的利益,这和一名医生在手术台上故意出现医疗事故的概念一样。
传出去不仅会被业界封杀,关键是名声太难听了,绝对是臭名昭著的!
高朗不相信这些道理沈宴州不明白。
他刚想开口劝说,便被沈宴州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您……”高朗还想追问。
“出去吧。”沈宴州打断他,没再解释半个字,但也没确定说是否会帮叶昭昭把这个证据隐瞒下来。
高朗满心困惑,却不敢再多问,只能转身退出办公室。
他摸不透老板的心思,只能先按顾时序的要求,着手准备起诉离婚的材料。
……
家里。
朵朵和珊珊自从去了宋今若那儿,回到家整天玩医生病人的游戏。
因为裴炎京给他们买了许多儿童仿真的医疗用具,还有小孩子穿的白色制服。
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我在一旁写着新书,却一点都不觉得她们的笑闹声打扰我。
我十分享受这满足而温馨的时光,原来,这就叫岁月静好。
直到这天,我接到了律师秦欢的电话。
“叶小姐,顾时序那边起诉离婚了,法院安排下周三开庭。”
秦欢语气凝重,道:“这次,他们请的律师是沈宴州。我……不敢跟你保证,这场官司究竟能为你争取到多少利益?毕竟,对手是沈律师。”
我不禁握紧了手机。
看来,顾时序是等不及要把朵朵抢走了。
我将沈宴州让人调查我抑郁症的事告诉了秦欢,秦欢一听,语气更沉重了:“这就麻烦了。现在你和顾时序都有离婚的意愿,这个婚,肯定能离得了。但孩子……估计难要。”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感到解脱,终于能跟顾时序结束了。
可现在,我知道,我和朵朵在一起的时光走进了倒计时。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继续跟顾时序耗下去。
我想,朵朵现在已经能明辨是非了,现在的联络方式有这么发达。
就算顾时序拿到了抚养权,朵朵要是受了委屈,她也会告诉我的。
等再过几年,朵朵就可以自己选择监护人了。
我不停地找各种理由安慰着自己。
可看着朵朵和珊珊在沙发的地毯前,你一言我一语,天真烂漫地打闹,我的心就酸涩得厉害。
这时,朵朵发现我眼睛红红的,赶紧朝我跑了过来,疑惑地问:“妈妈,谁打的电话呀?你怎么哭了?”
她肉肉的小手帮我擦着眼角,道:“是不是爸爸又欺负你了?我帮你骂他,你别哭。”
“我没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问:“朵朵,你告诉妈妈,如果爸爸承认错误了,你愿意跟他回去吗?其实,你心里也很爱爸爸,对不对?”
朵朵顿了顿,小声道:“我要是说我也爱爸爸,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
我抚了抚她鼓鼓的小脸蛋,道:“你爸爸对你不错,你爱他,是正常的呀。说明我们朵朵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朵朵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道:“但是现在,我不仅爱爸爸,也爱妈妈呀!我不会让爸爸和那个坏女人欺负你的。”
我又问:“那你……还想不想回到爸爸身边?”
朵朵一愣,黑亮的眼睛望着我,问:“你……也不想要我了嘛?”
她用的是“也”。
对啊,苏雅欣那天对她的陷害,是她第一次被‘抛弃’。
所以现在的朵朵很敏感。
她执着的看着我,问:“妈妈,你是不是嫌我闹腾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珊珊听话?”
“没有,妈妈才不会嫌弃朵朵呢。”
我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胡思乱想。
朵朵像个猫儿似的贴着我,道:“妈妈,要是奶奶和那个坏女人还在家里,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奶奶好可怕,坏女人也好可怕。如果有了弟弟,她们就不要我了。但是妈妈永远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我哽咽了一下,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不是我不要,而是,我没有能力……
我忍着哭腔,小声说了句:“对,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朵朵。去跟珊珊玩儿吧,妈妈给你们榨点果汁。”
“嗯。”
朵朵开心的跑回沙发前,并不知道我们相处的时光,可能不长了。
我去了厨房,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溢出眼眶。
……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抱着一丝侥幸,想再去找找沈宴州?
求求他,能不能把我的女儿留给我?
可是每每拿起电话,我却没办法说出口。
我似乎要求的太多了。
可他,什么都不欠我的,我凭什么要他这样做、那样做呢?
直到开庭的前一天,朵朵发烧了。
小姑娘爬上我床,窝在我怀里,道:“妈妈,我想跟你睡。”
生病中的孩子格外粘人,她就这么贴着我,小手还搂着我的胳膊,道:“妈妈,你身上好香。我好喜欢妈妈呦……”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我的心一阵阵紧缩着疼。
这时,朵朵小声道:“妈妈,你搂我搂得好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我这才发现,刚才,我是那么紧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个随时都可能失去的珍宝。
“对不起,妈妈没注意。”
我胳膊松了些,朵朵病恹恹的,但语气却很轻快:“我知道,妈妈抱我那么紧是因为爱我!妈妈,你最爱的人就是我了,对不对?”
“对。”
我应了声,轻轻拍着她。
没过多久,怀里传来匀促的呼吸声,小姑娘睡着了。
我轻轻起床,鼓起勇气给沈宴州打了电话。
可惜,他没接。
我又打了好几个,他还是没接。
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情况。
我知道,这是他无声的拒绝。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无须多言,心照不宣。
我始终不敢想象明天的法庭上,我和沈宴州站在对立的两端,他一步步帮顾时序夺走我最重要的一切。
……
一夜无眠。
翌日,宋今若一早就来了。
我们开庭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但孩子们在家,需要人照顾。
宋今若并不知道顾时序要跟我抢孩子,她语气里甚至带着激动的愉悦:“我要提前恭喜你,苦尽甘来了!跟那个狗男人做了了断,以后你带着两个小棉袄,这日子过得多舒服啊!到时候想找男人就找个,不想找,你们三个一起过,也根本不孤单。想想都觉得美!”
我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有多言,去衣帽间选了一件纯黑色的裙子,就当是去给我跟顾时序这四年的婚姻奔丧了。
宋今若在一旁啧啧嘴,道:“虽说这黑色的也挺显气质的,可我要是你,我就穿身大红色!多喜庆的日子啊!”
我默默的想,如果朵朵不被顾时序夺走,那今天确实是个喜庆的日子。
“就这样吧。”
我没心情打扮自己,更没心情去换身裙子。
离开时,两个孩子不知道我去干什么。
尤其是朵朵,生病的她格外脆弱,抱着我道:“妈妈,亲亲!”
我亲了下她的脸蛋,她搂着我的脖子也亲了一下,道:“妈妈,那你要赶紧回来哦!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个盲盒,好不好?”
“好。”
我望着她,一阵阵心酸涌了上来。
宋今若也不知道今天之后,朵朵就归顾时序了。
她还打趣儿道:“哎呦,这母女俩这通腻歪。等你妈妈回来之后,你们以后想腻歪多久都行,赶紧让她去吧,别迟到了。”
我跟她们道了别,离开了家。
开车去法院的路上,我手机出现了提醒。
这个提醒声音是我之前在我妈病房里安装的微型监控的提醒。
一旦有人进入,与监控相连的手机就会提示。
本来这个监控是在发现苏念恩踪迹后,我故意装在病房里,希望下次找到她没死的证据。
可后来,这个监控但凡提醒,从来都是医护人员进出病房,从没有任何苏念恩的踪迹。
然而今天,我看到监控视频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依然是上次那个带着口罩的女人,瘦瘦高高的,进了我妈的病房。
苏念恩?
她终于出现了!
她蹲在我妈床边,握着我妈的手,却什么都没做。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身型跟上次我在我妈病房外面看到的女人实在是太像了。
我立刻调转车头,开向了医院,
路上,我一直开着监控,车速飞快。
一是怕她对我妈不利;二是怕我迟去一下,她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