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
我有点奇怪,平日里他是直接来我家的,这次,是为了避嫌?
嗯,这样也好,有些话是该说清楚的。
就例如,霍明琛那天的提议,我不可能答应。
我跟沈宴州约好时间后,晚上早早地给两个孩子做了饭。
她们吃完,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你俩在家里好好写作业,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两小只格外听话的点点头。
我出了门,几分钟后,就到达了小区附近的咖啡店。
咖啡店外,我看到沈宴州坐在窗边。
昏黄的灯在他身上晕开一层淡金色光影,衬得他整个人如雕刻般精致而冷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咖啡杯,神色仿佛有些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
这些日子见不到他的不安,在今天看见他的时候,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悸动。
我推门进去,他抬眼看我,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坐吧。”
沈宴州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
我莫名忐忑起来。
刚落座,沈宴州就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现在是顾时序的代理律师。这是离婚协议,你先看一下。”
他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我脚底。
我一瞬间浑身发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心口像被什么钝器狠狠砸了一下,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
会是沈宴州呢?
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强装镇定,翻开协议。
离婚协议的内容跟那天我在家居馆见到顾时序的时候差不多,让我‘放弃所有财产’外加‘放弃朵朵抚养权’。
甚至还加了一条极为严苛的探视权:每年两次探视权,必须经监护人同意。
我缓缓望向沈宴州,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问:“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沈宴州眉峰极轻地皱了下,道:“你不是一直想离婚?现在机会来了,又在纠结什么?如果财产方面不满意,我可以补偿你,你需要多少都没有问题。”
“你补偿我?”
我被他平静凉薄的语气扎得心口疼,我道:“你是我什么人,你补偿我?那我的女儿呢?你拿什么补偿?”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这孩子是被顾时序带大的,她就算现在因为一点问题跟顾时序闹了别扭,但她心里,顾时序的地位还是远高于你。你哪怕要了抚养权,又有什么意义?”
我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失望,忽然想到那天霍明琛的提议。
让我赶紧离婚,跟了沈宴州。
对嘛!沈宴州这样的男人,是有傲气在的,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情人带着孩子?
我喉咙发堵,强忍着眼泪道:“沈先生,在今天之前,每当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很多很多次,我都把你当成了我的救赎。可我忘了,你和顾时序是一个阶层的人,你们这样的圈子,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帮他,我不怪你……”
他似乎早已见惯了世态炎凉,哪怕我说这番话的时候难受到心如刀割,他却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的开口:“字签了,婚离了,你就能开始新的人生。这不好吗?”
我擦了下眼角的泪,道:“我女儿在前不久,被污蔑、被虐待,顾时序保护不了她。如果我也放弃她,她留在顾家不会有好日过的。”
“你在乎的,就只是你跟顾时序的孩子。”
他语气重了几分,像是在刻意提醒我什么。
我点点头,道:“不管她是谁的孩子,她都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在乎她!你是顾时序的律师,你可以帮他争夺财产,争夺抚养权。可你凭什么要求我不在乎我的女儿?”
沈宴州冷冽的眸光像是要看穿我,冷冷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离。何必找这些借口?你还在乎的是那个孩子吗?你在乎的,是顾时序。”
如果是以前,我会立刻否认,甚至怕他误会我。
可现在,他都做了顾时序的代理律师,他和顾时序根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连是非都不分的人,他不配得到我的解释。
”沈律师,麻烦你回去告诉顾时序,想让我签字,就修改离婚协议。否则,就法庭见。我相信,法律会维护正义。”
我说完,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宴州依旧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神情难辨。
我出了咖啡店,眼泪突然毫无控制地涌出。
冷从心底一点点渗出来的,让我透不过气。
我以为,沈宴州看到我跟顾时序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至少,他是明白我的。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我忽然惊觉,沈宴州以顾时序代理律师的身份,同他一道来逼我这件事带来的疼,竟比顾时序对我所有的伤害,都要重上百倍。
脑海里不浮现出跨年夜那天,漫天烟火下,他站在光晕里,清风霁月般温雅,对我说他希望我开心。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他先朝我伸出手,带我走出了一个又一个泥泞。
可如今,这些温暖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扎进我心脏最软的地方。
从我进去咖啡店到我出来,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我仿佛失去了一切。
……
咖啡店里。
服务生轻声提醒:“先生,要帮您续杯咖啡吗?”
沈宴州猛地回过神儿,淡声道:“不必。”
服务生离开,他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跟你妥协。人不能做得太绝,叶昭昭四年的婚姻,不该落得一无所有。”
那边传来程冬青虚弱的声音:“宴州,我知道昭昭不容易。我让你做时序的律师,也并不是想欺负她。我只是……想让她对你死心。我能看得出来,她对你有别的心思。可你们这种关系……”
沈宴州语气带着一抹不耐打断道:“离婚协议她没签字,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恨我,她不会对我有任何别的想法了。”
“那就好。”程冬青终于松了口气,道:“妈明天就去住院,参加那个临床试药。妈谢谢你,妈一定配合医生好好治疗。”
……
夜里。
我哄睡了两个孩子,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到天亮,我仍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事,例如我跟顾时序的婚姻,例如姜淑慧虐待朵朵,例如沈宴州在咖啡店的咄咄相逼……
或许,我抑郁症又复发了。
翌日一早,我将两个孩子送到幼儿园后,驱车去了医院找心理医生。
距离我上次看心理医生已经很久了。
医生听我说完最近发生的事,给我做了心理疏导,又给我开了抗抑郁的药物。
我刚从诊室出去,便看到沈宴州的助理高朗迎面而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我时,高朗眼中明显划过一抹不自在,甚至想转头就走。
可现在,我们已经面对面了,他只能尴尬地跟我打招呼:“叶小姐……这……这么巧……”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拦住他的路。
因为,他走的这个方向只有一个诊室,就是我刚才就诊的地方。
高朗顿了顿,道:“叶小姐,这个……我不方便说。您……就别为难我了,行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是关于我的?你来找我的医生,想调我的就诊记录。”
“叶小姐,这……”
高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您跟沈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帮着顾总了。反正现在,他让我来调您的就诊记录,需要您抑郁症的证据。”
我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或许之前沈宴州在我面前的形象总是斯文又温和,我居然忘了他的职业。
律师界的活阎王嘛!
怪不得,黑的都能搞成白的。
我苦涩地笑了下,道:“拿到我抑郁症的证据,就可以说我有心理问题,不适合抚养孩子了,是吧?”
哪怕顾时序出轨,可法官也不可能把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一个有抑郁症,随时可能出现自杀倾向的人。
尽管,我从没想过一死了之。
高朗没想到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宴州的用意,他只能抱歉地说:“叶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也只是办事的。您要不去求求沈律师吧!我实话告诉您,要是沈律师出手,您跟顾总的离婚官司,绝对占不到便宜。”
我突然发现昨天自己说的那句‘法律会维护正义’,在沈宴州眼里,是多么幼稚和可笑。
高朗见我没有反应,赶紧说了句还有事要忙,便急匆匆地往我刚才的诊室走去,生怕我再给提出什么为难他的要求。
而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
沈宴州比我想象的,要残忍,也要可怕。
高朗说让我去求他,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我能拿什么去求他?
耳边忽然响起霍明琛那天的话。
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我扼杀在了摇篮里。
因为我做不出那样的事。
别说没离婚,哪怕离婚了,我也不可能去做一个男人的情妇。
……
我回到单位,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可最近因为苏雅欣流产的事被爆出来,连同事之间都议论这个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