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清呼喊已经带上明显哭腔和嘶哑,回应她的却只有越来越大山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仿佛无数双手在暗处窃窃私语。
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她心脏。
体力几乎耗尽,嗓子疼得冒烟,而父亲依旧踪迹全无。
理智终于战胜固执。
姜清清知道,再走下去,不仅找不到父亲,自己可能也会陷入绝境。
她不得不做出艰难决定——先下山,等天气好转再打算。
她转过身,准备沿来路返回。
然而,山里天气说变就变,毫无征兆。
“轰隆——!”
一声闷雷在天际炸响,仿佛敲响灾难鼓点。
紧接着,豆大雨点毫无缓冲地、密集砸落下来,打在树叶上、泥土上,发出噼里啪啦巨响。
瞬间,天地间便被一道无比巨大、白茫茫雨幕彻底笼罩。
倾盆暴雨!
冰冷雨水瞬间浇透姜清清衣衫,模糊她视线。
脚下土路几乎在几秒钟内变得泥泞不堪,滑得难以立足。
“呃!”
姜清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慌忙抱住旁边一棵湿滑树干才稳住身形。
狂风裹胁暴雨,疯狂抽打她单薄身体,寒冷瞬间侵入骨髓,让她止不住浑身发抖。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破夜空闪电,能短暂照亮狰狞扭曲树枝和疯狂舞动雨帘,那景象宛如鬼蜮。
下山的路在哪?!
来时足迹早已被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她彻底迷失了方向!
“救命……有没有人……”
姜清清试图呼喊,声音却被巨大雷声雨声吞没,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暴雨如瀑,冰冷彻骨,能见度几乎为零。
她被这突如其来自然灾害打懵片刻,巨大恐惧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父亲失踪焦灼、对顾言猜疑、身体冰冷疲惫……所有负面情绪山呼海啸般涌来。
但姜清清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痛感刺激她几乎涣散神经。
“不能倒在这里!”她对自己嘶吼,声音被暴雨吞没:“爸爸还在等我!晴悦还在等我!”
求生的本能和被责任强化意志,在这一刻压倒恐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喘息着,透过被雨水模糊视线,拼命观察四周。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
就在这刹那光明中,她锐利目光捕捉到左前方不远处,山坡下似乎有一片异样阴影——
那不是树木轮廓,更像是一块巨大岩石天然突出部,或许
没有时间犹豫!
这可能是唯一机会!
她立刻行动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那个方向挪动。
泥泞湿滑山坡变得极其危险,她手脚并用,指甲抠进泥土里,好几次差点滑倒滚下山去,全凭一股狠劲稳住身体。
终于,她艰难挪到那片阴影下。
幸运眷顾了她!
那果然是一块巨大、略微倾泻岩石,其下方形成了一个勉强可容一人蜷缩进去浅洞,虽然不足以完全挡住所有风雨,但至少能避开大部分直接砸落暴雨,提供了一个相对干燥点立足点。
“呃……”
姜清清缩进了岩石下,浑身湿透,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但暂时脱离直接冲击雨水,让她获得了片刻喘息思考机会。
仅仅躲着不够。
寒冷和失温是最大敌人。
暴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她必须想办法维持体温,并且……让人发现她。
她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但不出所料,屏幕漆黑,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显然已因浸水或低温自动关机。
求救希望破灭。
但姜清清没有放弃。
借着下一次闪电光芒,她快速扫视这个小小避难所和周围。
岩石下方有一些被风吹积过来枯枝和干枯落叶,虽然不多,而且靠近外侧已被打湿,但最里面靠近岩壁还有一些保持着干燥!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小心翼翼将那些干燥枯叶和细小枯枝收集起来,堆在身前。
然后,她从自己贴身小包里,一个即使全身湿透也努力保护着、装有父亲照片和少量必需品小防水挎包。
姜清清摸出了两样东西:一包纸巾和……一个口红。
纸巾是易燃物,而口红主要成分是油脂和蜡,同样是极好助燃剂。
她将干燥纸巾揉松散,又将口红用力刮下一些,混合在枯叶细枝中。
然后,姜清清摸出了随身携带——也是顾言曾经送给她、她一直习惯性带在身边,那个金属外壳精致打火机。
“咔嗒…咔嗒…”
冰冷颤抖手指几次打滑,终于,一簇微弱、却无比珍贵火苗跳跃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护着火苗,凑近那堆混合了纸巾口红引火物。
火苗舔舐着易燃物,挣扎了几下,终于,呼地一下燃烧起来。
一小堆温暖篝火在这个绝望雨夜、在这个小小岩石洞穴里诞生了。
火光驱散一小片黑暗,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温暖。
姜清清将几乎冻僵手凑近火堆,感受着那一点点暖意,眼眶发热。
她不断小心添加着那些收集来、尽可能干燥细小燃料,维持着这生命之火不灭。
同时,她将那金属打火机盖子打开,调整着角度,让它能反射篝火光芒,偶尔对着洞口外、山下可能方向,规律地晃动几下,希望能引起注意。
尽管她知道,在这暴雨黑暗中,这希望渺茫得可怜。
姜清清做着这一切,依靠着惊人冷静和身边一切能被利用微小资源。
她不再徒劳嘶喊,而是保存体力,所有意志都集中在生存和被发现这两件事上。
时间在暴雨寒冷中缓慢流逝。
就在姜清清添加完最后一点燃料,火堆渐渐变弱,寒意再次袭来,绝望感重新升腾时候——
一道强光穿透雨幕,扫过了她所在区域。
不是闪电,是手电筒光柱。
姜清清心脏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扑到洞口,用尽最后力气,挥舞着手中那个反光打火机,嘶哑喊出声:
“这里!有人!在这里!!”
光柱猛地定格在她这个方向。
紧接着,一个模糊急切身影,顶着狂风暴雨,踉跄着、却无比迅速地朝着她方向奔来。
那人影越来越近,即使雨水模糊了一切,姜清清也瞬间认出了那个她无比熟悉、此刻却心情复杂到极致身影。
是顾言!
他浑身湿透,额发紧贴脸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焦虑,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恐慌和……失而复得庆幸。
顾言几乎是摔跪着冲到岩石下,一把将几乎冻僵的姜清清死死地、用力地拥进怀里。
“姜清清!”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剧烈喘息,滚烫呼吸喷在她耳畔:“你吓死我了!你真是……吓死我了!”
冰冷雨水顺着他脸颊流下,滴落她颈窝,那温度,竟灼烫得惊人。
姜清清僵在他怀里,手中那个冰冷金属打火机,“啪”的一声掉落在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