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亲手弄丢了他的全世界(2 / 2)

可那个“忙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他像是在用无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惩罚自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那种噬骨的思念和找不到人的恐慌。

顾意欢看得心里发疼。

她明白顾言和姜清清之间隔着的重重误会与伤痛,也更理解姜清清选择远走他乡的决定。

可亲眼看着哥哥这样近乎自虐的努力,她这个做妹妹的,心都快被揪碎了。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傍晚,她再次去公司给顾言送饭,却看到他因低血糖险些晕倒在办公室时,所有之前的犹豫、对姜清清的承诺的坚守,都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她冲上前扶住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哥!你别再这样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清清在哪儿!”

顾言猛地抓住她的胳膊,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光亮:

“她在哪?快说!”

“在瑞士,卢塞恩湖边的一家私人音乐康复中心。”顾意欢一边哭一边说:“但是哥!你千万不能去打扰她!清清说了她需要静养!她不想见你!我告诉你只是不想看你把自己折腾死,求你了!”

顾言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警告,只是反复喃喃着那个地名。

“瑞士…卢塞恩...”他眼底泛起偏执的光:“我现在就要去。”

顾言几乎是立刻就开始行动,雷厉风行地处理完紧急公务,安排了私人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顾言已经站在了那座依山傍水、静谧的疗养中心外。

他一路风尘仆仆,西装褶皱,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眼底带着疲惫,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期待。

“请问姜清清小姐是在这里做康复治疗吗?”

顾言用流利的德语询问前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按照指示走向康复花园。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既期待又害怕。

然后,他看到了她。

姜清清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坐在长椅上专注地做复健。

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的侧脸轮廓。

姜清清的气色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纤细,但不再是那种易碎的苍白。

那一刻,顾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但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人正蹲在婴儿车旁,温柔地为孩子掖好毯子。

那人抬头对姜清清说了句什么,她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自然放松的微笑。

是夏柯。

那个总以哥哥自居,却分明深爱着姜清清的顶尖外科医生。

顾言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更刺痛他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孩子发出咿呀声,夏柯极其熟练地将宝宝抱起来,轻轻拍哄后,无比自然地递到姜清清怀里。

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姜清清抱着孩子,低头温柔地逗弄着。

夏柯站在她身边,微微俯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宝宝的脸颊,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了起来。

阳光,湖水,微笑着的母亲,温柔陪伴的男人,咯咯笑的孩子——

好一幅温馨美满的“一家三口”画面。

那画面太美好,也太残忍。

顾言所有的急切、期待、渴望,在这一刻被瞬间冻结,然后粉碎。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树干发出轻响。

姜清清似乎有所察觉,疑惑地抬起头望来。

顾言像是被那道目光烫伤,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国的飞机上,他异常沉默。

“顾总,需要给您倒杯水吗?”

小厉小心翼翼地问。

顾言只是摇了摇头,视线始终落在窗外翻涌的云海上。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那个画面……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最痛的神经末梢。

回国后,顾言变本加厉地将自己埋进工作里。

“顾总,您午餐又没吃,晚上还有个跨洋会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小厉将一碗温热的粥放在办公桌上。

顾言头也不抬:“拿走,不饿。”

“可是您的脸色很不好...”

“出去。”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冷得让人发颤。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一个月,直到某个深夜,他正在开视频会议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胃部传来刀绞般的剧痛。

“顾总?顾总您怎么了?”

视频那头的人惊呼道。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再次恢复意识时,顾言鼻尖首先萦绕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哥!你吓死我了!”顾意欢哭喊着:“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伴有胃出血!你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

纳兰玫一边抹泪一边哽咽:

“阿言,工作再重要,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顾雄辞重重叹气:

“公司没了你一时半会儿倒不了!先给我把身体养好!”

医生严肃地说:

“顾先生,你的胃黏膜损伤非常严重。必须住院观察,出院后也要强制静养,否则...”

否则会怎样,医生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顾言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住院期间,他非常配合治疗,但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顾意欢守在一旁,哭过劝过,最后只剩下无力的沉默。

顾言静静地躺着,看点滴一滴滴落下,就像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原来他拼尽所有力气、几乎豁出性命去的“弥补”和“等待”,早已失去了意义。

他不仅彻底弄丢了她,甚至可能连最后一点默默守候的资格,都失去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的滴答声在响。

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顾言。

他突然明白了姜清清为什么需要彻底消失,也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知情的亲人都对他选择了沉默。

原来,姜清清不是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原谅他。

她是需要时间和空间,去彻底告别他,去开始一段……

没有他的、更好的、新的人生。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白的拒绝都更加残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