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炎帝晨宇(2 / 2)

诡玲珑 凌泷Shuang辰 3316 字 5天前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囊里摸出张宣纸,铺在砚台旁,沾了点残墨的狼毫笔在纸上落下“航旅”二字。

墨汁刚渗进纸纤维,就见“金楼”的光正好落在字上,把“旅”字的捺脚染成金红——像给这两个字,装了双能飞的翅膀。

“杜甫说‘会当凌绝顶’,是人力攀登的极致,登的是山的高度;可我写‘航旅’,是天地的运行,是太阳的征途,是心的航向——站在这西峰,看骄阳渡谷,看金楼航行,比站在山顶看云海,更有天地辽阔的意趣。”

霜降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点,像落下一颗星子。

“你看那黄鹂。”她指向枝头,鸟儿正扑棱着翅膀飞起,穿过“金楼”的光影,嫩黄的羽片在霞光里闪着亮,像一颗流动的星,“微观的生命,宏观的天地,都在这夕阳里融着——黄鹂栖枝是‘栖’,骄阳西渡是‘行’,一动一静,才是‘航旅’的真意。”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砚台残影,那抹云霞还在墨里晃,“就像前世的殇夏与凌霜,一个在江边等,一个在江湖行,也是一动一静,最后才在时光里重逢,藏在你写的每一句诗里。”

她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纸上的“航旅”二字,指甲盖沾着晚霞,在“航”字旁边点了个小圈,正好与砚台里映出的“金楼”窗口叠在一起,“登山是‘凌’,是人力的攀;而这太阳的‘航’,是天地的走——比‘绝顶’更宽,更久。”

弘俊的炭笔在画板上不停动。

他画到“金楼”的飞檐时,天边的云正好折出一道棱角,像笔尖刚划过的弧度;画到云海的浪时,风正好吹得云卷起来,连浪尖的白都分毫不差。

“这山在帮我画呢。”他笑着说,炭粉落在纸上的轻响,竟与黄鹂的啼声同频,“你看这‘金楼’的影子,正好落在画的中央,像它自己要住进纸里。”

沐薇夏轻抚《炎帝巡天图》,指尖停在一行蝇头小篆上:“大暑之辰,羲和御日,穿云霞谷,筑金楼以憩。”

她抬眼望去——那座被晚霞镀亮的“金楼”,恰有一轮残阳探窗而入,像赴一场千年前的约定。

“原来今天便是大暑,”她低声道,“太阳……终究来登这座楼了。”

毓敏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提着保温壶,壶身裹着蓝布套,上面绣着的“疏砚斋”三个字在夕阳里泛着浅蓝,映着夕阳泛着浅红。

她给每人倒了杯热茶,茶汤是琥珀色的,飘着几朵干桂花,“这是用西峰的山泉煮的,水开时要对着夕阳的方向晃三下,说能把暖都揉进茶里。凉了就失了回甘的味,得趁热喝。”

她把茶杯递到墨云疏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墨云疏的手,两人都笑了,“方才在客栈看见晚霞红得透亮,就想着你们定在这里,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邢洲还让我带了他的备用镜头,说怕拍‘金楼’时镜头不够用。”

众人低头看时,果然见茶杯里的桂花在水中缓缓舒展,茶汤泛着浅黄的光,像夕阳落在谷里,连飘着的茶沫,都像谷口流动的云。

茶雾袅袅升起,与山间的暮雾缠在一起,模糊了“金楼”的轮廓,却让空气里的甜香更浓了。

韦斌正忙着按快门,相机的“咔嚓”声与柳梦璃的琵琶声交织,倒成了夕阳下的乐章——快门声是航船的锚链声,琵琶声是航船的帆鼓声,混在一起,像整个云霞谷都成了航行的码头。

李娜举着反光板,忽然喊:“快看他的砚台!”

众人望去时,只见夕阳正落在砚台中央,残墨与霞光混在一起,竟在砚心凝成了一座小小的“金楼”,砚边的冰裂纹仿佛成了楼外的回廊,连黄鹂飞过的影子,都落在了砚心的“云霞”里,像楼里往来的行人。

“这才是真的‘寻韵’啊。”沐薇夏轻叹,指尖轻轻拂过砚台边缘,“不是找诗里的景,是让景住进诗里,住进心里——你看这砚,装下了骄阳,装下了黄鹂,装下了金楼,可不就是把《炎帝晨宇》的意境,都凝在了这方石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金楼”的光影慢慢淡去,先是飞檐失去了赤金,再是回廊缠上了墨色,最后连玉阶都融进了暮色里,只留一抹胭脂红在天际,像航船远去时留下的帆影。

“太阳要‘渡’到谷那边去了。”苏何宇忽然说。

众人抬头时,夕阳只剩半张脸,正贴着云霞谷的谷壁往下沉,“金楼”的轮廓渐渐散成云,像被风揉碎的纱。

邢洲收起三脚架,晏婷帮他擦着镜头上的雾水,指尖的温度透过镜头传来,竟比热茶还要暖,雾水在镜头上晕开的痕,像航船在水面留下的波。

弘俊把画板收好,炭笔在帆布包里轻轻碰撞,像航船靠岸时锚链的轻响,画板上的“金楼”还泛着炭粉的黑,是夕阳最后的印记。

韦斌忙着按快门,相机屏幕里的“金楼”一点点淡,最后只剩一片赤金的霞。

“没关系。”夏至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砚台,“我们把‘金楼’藏在墨里了。”

“该下山了。”鈢堂先生拄着竹杖转身,杖尖的影子在石板上拉长,像航船的桅杆,“月亮要出来了,‘炎帝晨宇’的韵,可不止在夕阳里——月上中天时,星子会沿着金楼的航线出来,那才是真正的‘航旅’。”

众人顺着石阶往下走,柳梦璃的琵琶声在身后萦绕,弦音裹着暮雾,与远处的虫鸣混在一起——虫鸣是航船的橹声,琵琶声是航船的笛声,像整个西峰都成了送别的码头。

夏至握着霜降的手,掌心的砚台还留着夕阳的温度,他忽然想起自己写《炎帝晨宇》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大暑,也是这样的西峰,夕阳渡谷时,他在砚台里研墨,墨里映着云霞,竟与此刻的景一模一样。

原来诗里的“航旅”,从来不是写太阳的航行,是写时光的轮回,是写心的重逢。

他把砚台抱在怀里,能觉出里面“金楼”的余温,还有夕阳的暖,在冰裂纹里轻轻呼吸。

走到山脚时,月亮已挂上枝头,清辉洒在青石板上,与夕阳的余温交织,像航船的灯影落在码头的路上,又像给山铺了层双色的毯。

韦斌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每张“金楼”都带着不同的光影——有的是赤金的飞檐,有的是淡红的回廊,有的是银白的玉阶,像极了炎帝巡天的不同姿态,也像极了他写诗时的不同心境。

“明天还来吗?”晏婷问,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指尖还沾着刚才擦镜头的雾水,在月光下泛着亮。

夏至仰首,天际最亮的那颗星正悬在西峰之上,像“金楼”遗落的瞳孔,又像为夜航者守夜的灯。

“‘航旅’从不设终点。”他轻声笑,指腹掠过砚底那粒朱砂——去年在青城刻下的“夏”字,此刻被西峰的暖光重新点燃,竟生出崭新的温度,“追寻‘晨宇’的韵律,同样没有句点——明日太阳仍要越谷,金楼仍会重现,我们仍能在这一方砚池里,看见云霞的航船。”

晚风拂过松林,带来黄鹂最后的啼鸣,那声音轻得像航船远去时的告别,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山脚下的万盏灯火渐次亮起,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倒真像《炎帝晨宇》里写的“晨宇”——原来日落不是结束,是太阳换了条航线,继续它的旅程;就像这西峰的黄昏,走了还会来,像首永远写不完的诗,等着人们下次再来,听风,看霞,藏“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