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晓籁入画(1 / 2)

诡玲珑 凌泷Shuang辰 3285 字 14天前

夜雨卸叶造新陌,燕巢欢娃谱晨曲,

明月一揽雄鸡喝,朝霞拂晓扰清梦。

通晓入耳景......。。。。。

雨丝是从子牌时分开始缠上婵娟书斋的,细得像蚕娘刚吐出的银丝,沾在黛瓦上几乎听不见声响,却把瓦当里嵌着的缠枝莲纹样浸得愈发温润——那纹样原是浅刻的素痕,经夜雨一润,竟似画师刚添了淡墨,连花瓣的褶皱都显露出几分柔情。这雨没有往日的急劲,倒像带着耐心的匠人,顺着桃枝轻轻“卸”下残瓣,一片、两片,簌簌声软绵得像指尖拂过丝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转眼工夫,青石板路上就积了层薄绒似的桃叶,被雨水润得发亮,顺着阶前的沟壑铺成蜿蜒的新路——路的弧度极巧,绕过院中的兰草,贴着墙角的青苔,连石缝里的泥都被叶瓣盖得平整,活像天地间有双无形的手,正用春的余韵作针,将落瓣缝成新的锦缎,轻轻铺在阶前,把“夜雨卸叶造新陌”的景致绣得真切。

霜降是被檐角铜铃的轻响唤醒的,那声音裹着潮气,比往日沉了三分,像含着半口未咽的泉水,每一声都坠着细碎的雨珠,落在新铺的叶陌上碎成星子大的湿痕。她刚睁开眼,就听见窗外传来“啾啾”的啼叫——不是寻常的鸟鸣,是廊下燕巢里的幼崽在叫,声音嫩得像刚剥壳的莲子,带着乳气的甜,一声接一声,还夹杂着亲鸟衔虫归巢的扑棱声。这声音混着巷口传来的孩童嬉笑,竟凑成了连贯的调子:孩童的笑声脆得像风铃,燕雏的啼声软得像棉絮,亲鸟的翅羽声轻得像薄纸,三者缠在一起,活脱脱一首“燕巢欢娃谱晨曲”,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韵律。

“这雨下得真蹊跷,竟比绣花针还细。”林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伴着绣绷轻叩桌案的脆响,那声响混着晨曲,像玉珠落在瓷盘里,“你听这燕雏叫得多欢,跟巷口孩子的笑声配在一起,倒像是有人专门谱的曲子,每一句都踩着春的拍子。”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绣绷上的绿丝线都被这潮气润软了,穿针时竟比往日顺溜三分,倒像是沾了晨曲的灵气。”

霜降披衣推窗,一股混着草木清香的潮气扑面而来,凉得像浸了井水的玉簪,掠过鼻尖时还带着桃叶的清苦与泥土的温润。新陌上的叶瓣是浅褐与绯红交织的,叶尖凝着的雨珠像撒了一路碎钻,风一吹便轻轻滚动,有的坠入泥缝,有的沾在青苔上,把淡绿的苔衣染成了斑驳的碧色。廊下的燕巢看得更清了——泥筑的巢壁被雨水洗得光洁,泛着浅灰的柔光,几只燕雏探着头,黄嫩的喙张得大大的,正对着亲鸟发出急切的啼叫,那模样憨得可爱,连绒毛上沾着的细泥都透着鲜活。巷口的孩子们举着柳枝跑过,柳枝上的新叶扫过墙面,发出“沙沙”的响,与燕雏的啼声应和着,把晨曲唱得更热闹了。

“这夜雨倒懂些情趣,卸了残叶还铺了新路,连晨曲都帮着凑好了。”夏至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湿痕,那湿痕晕成不规则的云纹,倒似画师无意添的墨笔。他手里提着盏竹骨油纸灯,灯晕透过晨雾散成暖黄的圆,将他的影子轻轻投在新陌的叶瓣上,像给春景图添了个人影。他见霜降望着燕巢发怔,便抬手拂去她发间的雨珠,指尖带着淡淡的松墨香——那是昨夜他在灯下抄录旧作时沾的,连指缝里都藏着墨韵:“你看那燕雏,怕是饿坏了,叫得这么急。等会儿雨停了,咱们沿着这叶铺的路走走,说不定还能听见更多晨曲里的细节呢。”

霜降望着他指尖的温度在晨雾中凝成白汽,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的光景。那时雨还未下,檐角的燕巢里传来亲鸟归巢的扑棱声,翅羽扫过廊下的灯笼,把暖黄的光晃成细碎的星。远处农舍的犬吠混着更夫的梆子声,断断续续飘进院里,倒比今日更添几分烟火气。夏至坐在桌前抄录旧作,笔尖划过宣纸的轻响,混着窗外的虫鸣,成了夜里最柔的调子。她靠在他肩头,听着他低声念着句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连梦都是暖的。她正欲开口诉梦,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邢洲扛着把大伞闯进来,伞面绘着的水墨山水被雨浸得晕开,远山的青、近水的绿混在一起,活像幅流动的《春雨图》。伞柄上挂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春笋,笋尖还沾着泥,透着新鲜的气。

“可算找着你们了!”邢洲抖着伞沿的水珠,泥水溅在新陌的叶瓣上绽成小花,每朵花的中心都留着个小水洼,映着檐角的铜铃,“毓敏姐在厨房熬了姜枣茶,说这夜雨寒,喝了能暖身子。那茶里加了晒干的桂花,甜香飘得满院都是,连廊下的麻雀都围着窗棂转呢!”他指了指院门口,“韦斌那小子正蹲在那儿拍燕巢,相机镜头对着张喙的燕雏,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着了这晨曲里的‘小主角’,真是城门楼上看大戏——好戏在后头呢!”

几人往厨房去时,恰好撞见沐薇夏在剥春笋。她坐在窗边的矮凳上,面前的白瓷盘里堆着嫩黄的笋尖,像堆了捧刚剥壳的玉。指尖沾着细碎的笋衣,连指甲缝都染成了淡绿,那绿色透着鲜活,像把晨曲的灵气攥在了手里。“这是今早雨停间隙采的,”她举起一根春笋,雨珠在笋尖上滚来滚去,像颗裹着香雾的珍珠,映着窗外的燕巢成了淡灰的影,“巷口阿婆说这时候的春笋最嫩,再过几日就老得嚼不动了。她还教我用笋壳煮水,说能去火气,等会儿煮在茶里,你们尝尝便知。”说着便把笋尖凑近鼻尖,那清香混着雨气,竟生出几分清冽的甜,惹得霜降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毓敏正往砂锅里添红枣,炉火“噼啪”地跃动,映得她脸颊泛红,仿佛敷了层淡淡的胭脂。砂锅里的姜块早已煮得软烂,飘出的辛香融着红枣的甘甜,再和晨雾交织,在院中悠悠弥漫,悄然唤醒沉睡的味蕾。连廊下的麻雀也被这香气引来,纷纷落在窗台上,歪着头朝里张望,更有几只轻啄窗纸,仿佛催促开饭,为这晨光添了几分活泼生趣。“韦斌与弘俊去河边拍晨景了,”她一边用茶筅缓缓搅动茶汤,一边说道。褐色的茶汤泛起细沫,如碎金浮动。“说是要取‘新陌映水’的镜头,还想把燕巢的影子也摄进去。这两个孩子,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追根溯源。苏何宇也嚷着要跟去,说是要摸两条鱼回来,讲什么晨露未散时的鱼最肥嫩,熬出的汤能鲜掉眉毛。”

话音未落,就听见院外传来苏何宇的惊呼,带着水汽的清亮,像玉笛刚吹了个高音:“快来看!这新陌的影子映在水里,连燕巢的轮廓都能看见,晨曲都像跟着映进水里了!”

众人循声出去,雨已停了,天边漏出些微熹微的光,像透过宣纸的天光。河面平静得像块碧玉,新陌的叶影倒映在水里,浅褐与绯红的色混着水光,竟似把陆上的晨曲搬进了水中。韦斌正趴在岸边拍照,相机镜头对着水面的倒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破了水中的景致:“你们看这张,叶影里藏着燕巢的影子,还有孩子们跑过的倒影,简直是把‘燕巢欢娃谱晨曲’的每一个细节都映进去了!”他说着把相机递过来,屏幕里的画面果然惊艳,淡绿的水、斑斓的影、朦胧的云,凑成了幅流动的水墨,连燕雏的啼声都似能从画面里飘出来。

“这倒影倒比实景还添几分柔意。”霜降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水面,倒影立刻散开,像揉碎了的锦缎,“你看那燕巢的影子,在水里晃啊晃的,倒像是跟着雏鸟的啼声在动,连晨曲的节奏都能看见。”

夏至站在她身后,替她拢了拢披衫,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耳垂,惹得她微微一颤——那触感像温玉碰着暖瓷,软得让人心里发颤。“小心着凉,”他声音轻柔,像雨丝落在花瓣上,带着细碎的回响,“河边风大,咱们看完就回去喝姜茶。你看东边的云,已开始泛淡红了,想来朝霞也快出来了。”他望向西方,忽然指着檐角:“你看那月亮,正慢慢被云裹住呢,倒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把它揽走。”

霜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轮残月还悬在檐角,像块被晨露洗过的玉盘,泛着温润的光。可转眼间,几片云就飘了过来,轻轻裹住了月亮,只漏出一圈淡淡的银辉,像给玉盘镶了层纱。那云移动得极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真似有双无形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把月亮揽进怀里,藏进云的深处,应了“明月一揽”的诗句。柳梦璃忍不住感叹:“这云来得真巧,竟把月亮‘揽’得这么温柔,倒像是怕它被朝霞比了去。”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鸡鸣穿透晨雾,像道金色的闪电划破静谧!那声音不是刺耳的尖,而是带着力量的厚,像铜钟在巷口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急促而响亮,竟似在“报警”——提醒着沉睡的人们,晨已至,天快亮了。邢洲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荠菜撒了半篮,菜叶落在新陌上,沾着的露珠滚了滚,倒像是给锦缎添了绿纹:“好家伙!这雄鸡‘喝’得比铜锣还响,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了!这哪是叫晨,分明是在‘报警’嘛,生怕谁错过了这好景致!”

夏至忍不住发笑,指尖拂过霜降的发梢,把沾着的叶屑轻轻摘下来:“这雄鸡倒尽职,知道月亮被揽走了,就赶紧来报信,好让大家等着看朝霞。你听这声音,能传得老远,巷里的人家怕都被叫醒了。”他望向东方,天边的淡红已渐渐变浓,像胭脂被匀开了色,从浅粉到浓朱,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把云层染成了渐变的锦,正顺着天际线一点点铺展开来。

众人往回走时,朝霞已染透了半边天,金红的霞光像被谁撒开的锦缎,透过柳树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影子不是规整的圆,而是细碎的星,随着风的晃动轻轻跳跃,像把晨的灵动都撒在了地上。霜降走在夏至身边,忽然想起自己未做完的梦:梦里她还靠在夏至肩头,听他念着旧作,窗外的虫鸣正柔,檐角的燕巢安静,连月光都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可就在她听得入迷时,一阵暖光忽然晃进梦里,像有人掀开了帐帘,她猛地睁开眼,竟看见朝霞正透过窗棂,把帐子染成了淡红的色,连夏至熟睡的侧脸都被映得泛红。这朝霞来得真急,竟真的扰了她的清梦,与“朝霞拂晓扰清梦”的诗句分毫不差。

“这朝霞倒真会挑时候,专拣梦最甜的节骨眼上来敲门。”她指尖轻抚过窗纸上昨夜夏至抄录的句子,霞光正为墨痕镀上暖融融的边。夏至笑着握住她的手,温度从指尖漫开,像把朝霞的暖意也一并接住了:“说不定是朝霞嫉妒我们的好梦,非要挤进来沾点甜。你瞧它把天空晕染得这般绚烂——倒像是怕吵了我们,特意赔罪来的彩缎呢。”

回到书斋时,毓敏已把姜枣茶盛在青花瓷碗里,茶汤泛起淡淡的琥珀色,飘着几粒红枣和姜片。邢洲端起碗就往嘴里灌,烫得直咧嘴,却舍不得放下:“毓敏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这茶暖得能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比穿三件棉袄还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