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婷剥开白虾,指尖沾了虾壳的红,虾肉洁白饱满,像剥了壳的荔枝:“刚才听老板说,这古镇每年春分都要办海棠节,到时候整条街都会摆上海棠花,还有各种小吃摊。最热闹的是昙花展,说是从云南运来的优昙婆罗,半夜开花,天亮就谢,花期短得跟‘惊鸿一瞥’似的,好多人都特意来守着看。”
“那咱们可得留下来看看!”韦斌放下筷子,眼里闪着光,像点亮了灯。他的嘴角还沾着银鱼羹的油渍,却顾不上擦:“我要拍‘昙花绽放’的延时摄影,从花苞舒展到花瓣凋零,一帧都不落下,肯定能火!到时候传到网上,点击率保管‘芝麻开花——节节高’,说不定还能引来出版社约稿呢。”
李娜笑着摇头,拿起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你啊,总是'三分钟热度'。刚才还说要去苏州看园林,拍'园林春色',这会儿又改主意了,连方向都变了。不过这昙花确实难得,听说开放时会有比兰花更幽远的清香,能让人静下心来。\"
饭后,众人迅速分工:弘俊带着韦斌沿湖边拍摄雨后海棠,前者负责选景构图,后者扛着三脚架紧跟;苏何宇与柳梦璃去打听昙花展消息并采购物资;墨云疏和沐薇夏留在茶馆拓印画稿;鈢堂前往镇上图书馆查阅古籍;毓敏领着夏至、霜降、林悦去湖边采野菜,晏婷和李娜则留守茶馆收拾。
寒风裹着湿气掠过湖面,青石板路结着薄苔。毓敏握紧霜降冰凉的小手,踩着碎石缓步前行:\"这湖边的荠菜最鲜嫩,包饺子比城里买的强百倍。\"她指尖轻点沾着珍珠般水珠的野菜叶片,\"你看这晨露,多透亮。\"
林悦蹲在地上挖野菜,指尖沾了泥:“你们看这湖面,烟还没散,像蒙着层轻纱,远处的桥影若隐若现,简直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她抬头望向天际,“要是有太阳就好了,能拍‘波光粼粼’的湖面,弘俊肯定喜欢。”
夏至站在湖边,望着水面的倒影发呆。霜降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中海棠枝的影子与云影交织,竟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在想什么?”
“在想‘古尘陌上昙花逝’。”夏至捡起块石子扔进湖里,涟漪打散了倒影,“这湖边的路,不知走过多少人,那些人的故事,就像这石子落水,只留下一点痕迹,转眼就没了。就像咱们,明年再来,说不定连这株海棠都不记得咱们了。”
霜降低头拨弄着衣角的流苏:“可咱们记得啊。记得小寒时的霜,记得今日的雨,记得这杯茶的味道,记得这画的模样。这些记忆,就算像昙花一样短暂,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她抬头看向夏至,眼里闪着光,“就像你说的,流水知万径,这些痕迹,都藏在时光里呢。”
正说着,远处传来苏何宇的喊声:“找到昙花展的地方了!就在镇东头的古庙里,老板说明晚就能开花,咱们可以去守着!”
众人汇合后,便往古庙走去。古庙依山而建,门前种着两株老海棠,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红毯。庙里的和尚领着众人去看昙花,十几盆昙花摆在廊下,叶片肥厚碧绿,花苞鼓鼓囊囊,像藏着秘密。“这些昙花都是‘月下美人’,要到子时才开,开起来像雪一样白,香气能飘出半里地。”老和尚双手合十,“施主们要是守着,老僧可以煮茶相待,咱们‘品茗观花,闲话古今’,也算一桩雅事。”
“那太好了!”韦斌兴奋地搓手,“我这就去架相机,一定要拍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傍晚时分,庙里升起炊烟,晏婷和李娜帮着和尚洗菜,毓敏在灶前烧火,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墨云疏和沐薇夏在廊下整理拓片,鈢堂翻着庙里的旧经卷,林悦和柳梦璃在院子里捡海棠花瓣,说是要做香包。夏至和霜降坐在石阶上,看着夕阳透过庙门,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看这夕阳,跟小寒那天的一模一样。”霜降轻声说,“只是那天更冷,你把围巾给了我,自己冻得直哆嗦。”
夏至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块海棠糕:“给你留的,张阿婆最后一块,甜而不腻,比糖还甜。”他把海棠糕递到霜降嘴边,“就像咱们的日子,虽然有‘湖边寒’,但更多的是‘茶韵香’。”
霜降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蔓延,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古尘陌上昙花逝’,但至少咱们现在在一起,这就够了。”
子时将至,昙花终于有了动静。花苞慢慢舒展,像少女褪去衣衫,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花蕊金黄,香气骤然浓烈起来,漫了满院。弘俊的相机快门声不停,韦斌屏息凝神地看着,生怕错过一瞬。老和尚煮了新茶,茶香混着花香,让人沉醉。
“真美啊,像天上的雪落下来了。”林悦轻声感叹,手里的花瓣香包也忘了做。
“可惜开得太短,跟烟花似的。”李娜惋惜地说。
鈢堂喝了口茶,摇头道:“正因为短暂,才更珍贵。就像‘千古流传’的故事,正是因为不完整,才让人念念不忘。‘何追元’?或许不追,才是最好的结局。”
昙花在子时最盛,随后便慢慢凋零,花瓣一片片落下,像无声的叹息。弘俊放下相机,叹了口气:“拍是拍下来了,可总觉得少点什么,就像隔着雾看风景,不真切。”
“不少了。”霜降捡起一片飘落的花瓣,放在掌心,“咱们看过了,记住了,这就够了。就像这诗,‘路人茶韵棠独戏’,路人走了,但茶韵还在,棠花还开,这就够了。”
天快亮时,众人告辞离开古庙。晨雾弥漫,古尘覆在陌上,海棠花瓣落了一路。走在最前面的林悦忽然指着巷口:“看!是昨天那个卖花姑娘!”
众人望去,果然见蓝布衫的姑娘站在巷口,手里捧着盆昙花,花瓣虽已凋零,却依旧洁白。她看到霜降,微微一笑,递过昙花:“这株昙花,送给你。花开刹那,记忆永恒,有些东西,是搁不下的。”
霜降接过昙花,指尖触到花盆的温度,忽然想起玄霜小寒那日,窗台上的冰花也是这样的纹路。她抬头想道谢,姑娘却已转身走进晨雾,只留下一缕花香。
“她到底是谁?”韦斌挠着头问。
夏至握住霜降的手,轻声说:“是前尘,也是此刻。是昙花逝,也是暗香留。”
船离开古镇时,雾已散去,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霜降抱着昙花坐在船头,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夏至坐在她身边,翻开鈢堂借的古籍,里面夹着片海棠花瓣,是昨天从老海棠树上捡的。
“你看这书上写的,‘棠花不解语,唯有暗香留’。”夏至念道,“就像咱们,不用追什么元,只要记住此刻的茶韵,此刻的花香,就够了。”
霜降点头,把脸靠在他肩上,昙花的余香萦绕鼻尖。远处的古镇渐渐变小,海棠树的影子模糊在烟雨中,像一幅渐渐淡去的画。她忽然明白,“搁尘”不是遗忘,而是把往事藏在心底,像昙花一样,虽然短暂,却在记忆里永远盛开。
船行渐远,橹声依旧,诗笺上的字迹在阳光下渐渐清晰,“古尘陌上昙花逝”的后面,仿佛多了一行无形的注解:心有暗香,何惧尘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