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终焉之门·青铜镜狱的第一缕金纹(1 / 2)

山海烛龙 房三善 3178 字 3个月前

龙野按住苏乐乐的肩膀。

指尖触到她腕间青鳞时,像按在一块浸了晨露的暖玉上。

青铜门轴转动的轰鸣里,混着细沙擦过金属的涩响,每一声都在鼓膜上刻下细密的纹路。

苏乐乐眨了眨眼。

青鳞护盾在她身后微微震颤。

那些曾刻在盾面的《诗经》残句,此刻正顺着鳞片的弧度流淌,像被阳光晒化的蜜,在空气中拉出金丝般的轨迹。

“别怕。”龙野轻声说。

怀表在衣袋里发烫。

自雾隐城地底升起世界树根须的那晚,这枚布满裂痕的银质怀表就总在发烫,仿佛有团活火在齿轮间跳动。

终焉之门的门楣压得很低。

雕花的青铜饕餮正张开嘴,獠牙上挂着半融化的金箔。

阳光穿过门内的瞬间,被折成无数道细刃,在地面拼出“兑”卦的虚影——那是《易经》里象征泽的卦象,却在此刻泛着金属的冷光。

苏乐乐突然抓住龙野的衣袖。

她的指甲泛着淡青色。

“糖……”她含糊地说,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好像忘了带。”

龙野的心轻轻抽痛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贴的刹那,怀表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出来,像童年巷口那盏总在黄昏亮起的路灯,暖得让人想落泪。

“进去吧。”白无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玄衣沾着雾隐城的雨水。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只有苍白的下颌线在青铜光里泛着玉琮般的冷润。

龙野点头。

他率先迈过门槛。

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有枚齿轮卡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门内是条无尽延伸的甬道。

两侧的墙壁由青铜板拼接而成。

每块板上都刻着《山海经》里的异兽,却被人用金漆涂改了形态——穷奇的翅膀被换成机械结构,九尾狐的尾巴缠着锁链,那些金漆凝在凹槽里,像尚未干涸的血。

苏乐乐突然停下脚步。

她盯着墙壁上的饕餮浮雕。

那饕餮的眼睛是空的,里面嵌着两枚青铜铃铛,铃铛摇晃的频率,竟与她胸腔里的心跳完全一致。

“它在看我们。”苏乐乐说。

她的声音很轻。

尾音落在空气里,被青铜壁面弹回来,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落在龙野的睫毛上,凉得像雪。

龙野抬手按住怀表。

他能感觉到齿轮在疯狂转动。

上次这么剧烈的震颤,还是唐三在暴雨中献祭的时候,那时怀表的齿轮上,也沾过同样滚烫的金红色血珠。

“是金之试炼的引子。”白无常走到浮雕前。

他伸出手指,轻轻叩击饕餮的眼睛。

铃铛发出的响声突然变调,像有把钝刀在绷紧的弦上慢慢拖动,震得人指尖发麻。

青铜壁面开始移动。

原本平整的甬道裂开缝隙。

无数道金光从缝隙里射出来,在地面拼出交错的网格,那些网格边缘泛着锯齿状的光晕,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刀刃在高速震动。

“小心脚下。”龙野将苏乐乐护在身后。

他展开离卦火纹。

橙红色的火焰刚触到金光网格,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里滴进了冷水,瞬间缩成一团跳动的火星。

白无常从袖中抽出锁链。

玄色的锁链在空中划过弧线。

链节碰撞的脆响里,裹着淡淡的檀香,那香气落在金光网格上,竟像墨滴入了清水,晕开一片片涟漪般的阴影。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白无常的声音很稳,“离卦属火,被金克制是常理。”

龙野看着缩成火星的火纹。

他想起唐三临终前的眼神。

那时老人生前最后一缕气息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暴雨的腥气,也带着青铜齿轮特有的、被岁月磨出的温润。

苏乐乐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青鳞护盾在她身前展开。

那些流淌的《诗经》残句突然凝固,在盾面拼出“呦呦鹿鸣”四个字,每个笔画都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竟将迎面而来的金光折射成了漫天星点。

“这是……”龙野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怀表的震颤变缓了。

就像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按住了那些疯狂转动的齿轮。

白无常的锁链停在半空。

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

“嗔兽属水。”他低声说,“水可淬金,也可融金。”

苏乐乐歪了歪头。

她似乎没听懂。

只是看着那些在青鳞护盾上跳动的星点,伸出手指去碰,指尖划过的地方,星点就顺着她的指腹流下来,像融化的银河。

“走这边。”龙野握紧她的手。

他顺着阴影的方向迈步。

金光网格在脚边退开,露出兽背脊上,能感觉到细微的起伏。

甬道深处传来风的声音。

那风声里裹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像是有无数把剑在互相摩擦,又像是无数枚硬币从高空坠落,在地面铺成一片叮当作响的银河。

苏乐乐突然停下脚步。

她指着前方的岔路口。

左边的路口飘着淡淡的铁锈味,右边的路口却泛着蜜色的光,那光芒落在地上,竟像打翻的糖浆,慢慢晕开温暖的涟漪。

“那边。”龙野毫不犹豫地走向右边。

他记得苏乐乐总爱偷藏糖纸。

那些被她折成千纸鹤的糖纸,在阳光下也会泛着这样的蜜色,里面裹着的,是比阳光更暖的甜。

白无常默默跟上。

锁链在他身后拖出浅痕。

玄色的布料扫过青铜地面,带起细小的金属碎屑,那些碎屑在空中打着旋,像被风吹起的星尘。

右边的甬道更窄些。

墙壁上的浮雕换成了人形。

那些人穿着青铜铠甲,手里却握着现代枪械,枪身上刻着“观察者议会”的徽记,徽记周围的金漆已经剥落,露出

“他们篡改了历史。”龙野的声音有些沉。

他想起暴雨中浮现的初代神嗣记忆。

那些穿着兽皮的先民,曾在图腾柱下举着陶罐饮水,陶罐上的纹路,与这些青铜浮雕上的枪身纹路,竟有着奇异的相似。

苏乐乐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她指着其中一幅浮雕。

那浮雕上的人正将婴儿递给异兽,婴儿的襁褓上,绣着三瓣栗子花的图案,针脚细密,像她腕间青鳞的纹路。

龙野的呼吸顿了顿。

怀表在衣袋里突然变冷。

像有块冰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他指尖发麻,却在触到苏乐乐掌心温度的瞬间,悄悄化了。

“是神嗣计划。”白无常的声音很轻。

他抬手抚过浮雕上的栗子花。

指尖落下的地方,金漆簌簌剥落,露出

苏乐乐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抱住龙野的胳膊。

“冷。”她小声说,脸颊贴在他的衣袖上,那里还沾着雾隐城的雨水,此刻却被她的体温焐得发烫。

龙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能感觉到怀表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了。

这次的转动很温柔,像有人在耳边低声哼唱着摇篮曲。

“快到了。”他说。

前方的甬道尽头泛着金光。

那光芒不再刺眼,反而像融化的黄金,在地面铺成一片温暖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齿轮,每个齿轮上都刻着甲骨文的“金”字。

白无常收起锁链。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

令牌上刻着“兑”卦,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像块被人珍藏了许久的暖玉。

“金之守护者就在里面。”他说,“是《山海经》里的狰,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

龙野点头。

他看向苏乐乐。

女孩的眼睛里映着前方的金光,像盛着两团小小的太阳,青鳞护盾在她身后轻轻摇晃,那些《诗经》残句又开始流淌,这次拼出的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别怕。”龙野又说了一遍。

这次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无论里面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苏乐乐看着他。

她的嘴角慢慢扬起弧度。

那笑容很淡,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龙野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连怀表的齿轮,都仿佛跟着慢了半拍。

三人并肩走进金光里。

青铜地面在脚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的云絮,云絮里裹着细碎的金箔,踩上去,像踏在被阳光晒暖的沙滩上,每一步都陷进恰到好处的温柔里。

前方的高台上,蹲着一只异兽。

它长着五根毛茸茸的尾巴,额间生着螺旋状的独角,皮毛是月光般的银白色,却在阳光下泛着细密的金鳞,每片鳞甲上都刻着细小的“金”字。

“狰。”白无常低声说。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锁链上。

帽檐下的目光变得锐利,却在扫过苏乐乐时,悄悄柔和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