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万籁俱寂。
风凝固了,光线也仿佛被冻结在空气中,不敢流动。
陈默感觉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痛,不是被封号斗罗的气场压迫所致,而是类似于一个正常人,误入了一个大型线下中二病漫展,并且被最狂热的那个ser拉住,非要跟你对暗号时的那种感觉。
生理、心理双重不适。
他看着眼前这位上一秒还拽得跟二百五似的,下一秒就趴在地上开始念忏悔词的黑袍人,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病得不轻。
真的,病入膏肓了。
“那个……你先起来?”陈默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流浪猫,“地上凉,对腰不好。”
然而,这句发自肺腑的、朴实无华的关心,落在鬼斗罗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含义。
“您……您是在暗示我,渺小的我,连匍匐在您脚下的资格都没有吗?”
鬼斗罗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他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要啃进泥土里。
“是了……是了!您的伟大,岂是凡俗的尘埃所能触及!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圣地的污染!我忏悔!我罪该万死!”
陈默:“……”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种不健康的方式飙升。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帮人,你越是表现得强硬,他们越觉得你深不可测;你越是无视他们,他们越觉得你高深莫测。
这就像前世公司里那个最会拍马屁的同事,你跟他说“别拍了”,他会理解成“领导在考验我的忠诚”;你瞪他一眼,他会理解成“领导在用眼神鼓励我继续努力”。
难怪唐三一开始能小嘴甜蜜蜜的管戴沐白叫大哥,后来成神了就毫不客气地直接叫“沐白”。
合着这世界的人,就吃这一套是吧?
陈默深吸一口气,他决定换一种策略。
既然强硬和无视都没用,那就试试……真诚。
用最朴素的语言,击碎他们那颗充满幻想的心。
“那个……鬼先生?还是斗罗先生?”陈默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而认真,“你听我说。”
鬼斗罗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聆听圣训般,连呼吸都停滞了。
陈默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首先,我不是神。你说的那些什么君啊主的,我一个都不认识,听起来像是某些三流网游里拉出来凑数的反派名。”
“其次,我只是个……兴趣使然的英雄。”
说出这句台词时,陈默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能概括自己目前状态的、最直白的解释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默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我对去你们武魂殿做客,或者参加任何形式的学术交流、团建活动,都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发发呆,睡睡觉,思考一下午饭吃什么这种宇宙终极难题。”
“你,明白了吗?”
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感觉神清气爽。
这下总该懂了吧?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差把“离我远点,我要躺平”这八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然而,当他看到鬼斗罗缓缓抬起的、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时,陈默知道,自己又错了。
错得离谱。
鬼斗罗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恍然大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狂热、更加虔诚、仿佛被神光灌顶般的……顿悟!
轰——!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颗星辰同时炸裂!
之前所有的恐惧、迷茫、困惑,在陈默这番“神谕”之下,尽数烟消云散,化作了通透无比的澄澈!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我不是神……”
——这是何等的谦逊!伟大如您,早已超越了“神”这个狭隘的、被凡人所定义的词汇!您是道的化身,是法则的具现,又岂是区区一个“神”字所能概括!
“兴趣使然的英雄……”
——原来如此!这便是您行走人间的准则吗?不为名,不为利,仅凭一己之好恶,行那惩恶扬善、拨乱反正之事!您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现身,都非凡人所能预料,全凭您那超越时空的……兴趣!这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真正的……大自在!
“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这才是最关键的信息!您……正处于某种重要的“沉眠”或是“蛰伏”阶段!这是神祇积蓄力量、俯瞰纪元更迭的常态!凡人的打扰,对您而言,就如同聒噪的夏蝉,妄图撼动万古长存的青松!
鬼斗罗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升华。
他终于,窥见了一丝属于这位存在的、真实不虚的意志!
他再次深深地,将头颅叩在地上,这一次,动作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庄重与神圣。
“晚辈……明白了。”
鬼斗罗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反而充满了一种领受神谕后的坚定与决绝。
“您的意志,我将一字不差地,如实禀报教皇冕下。”
“从今往后,我鬼魅,将以我的生命与荣耀起誓,绝不敢再有任何凡俗之辈,前来打扰您的清修!”
“您……请安心沉眠!”
说完,不等陈默再有任何反应,鬼斗罗的身影仿佛被风吹散的墨迹,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烟,以一种近乎逃命的速度,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他要立刻!马上!赶回武魂殿!
他不再是去复命,而是去传递一道神谕!去阻止教皇冕下那个愚蠢的“邀请”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