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再将自己视为天子治下的子民,而是以燕人自居。
官吏、商旅、百姓对公孙度极为拥护,大有在公孙度的领导下吞并天下的气势。
可以说,在这些骑兵看来,仅仅公孙度在幽州表露出的实力就足以与那空虚的关中势力相抗衡,更不用说此时发生的公孙度与袁绍之间的河北之主的战争了。
以幽州的民心归附,若是加上河北这等大州得手,幽冀在手,天下还有谁人可当?公孙度定然势大难制!
“呼,袁本初也不可小觑,此前便在河内抵御住了董公的进击。以公孙度这种天怒人怨的做法,河北士人必将竞相归附于邺,以冀州之底蕴,此战,有得打了!”
希律律!
想到这里,骑兵头领控住胯下马匹,马蹄扬起间,他回头凝眉望着后方官道之外的枯黄,手掌紧紧握着缰绳,透过那些草甸尘土,似乎看到了官道尽头处,两支大汉治下州郡军队死命拼杀的身影。
“头儿?”
一旁的骑兵同样驻马,好奇的询问头领。
“无事。”
头领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凝神嘱托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小心些,平日里谨言慎行,记住,此地可不是关中,若是落到这些燕人手里,某也保不住尔等!”
“诺!放心吧头儿!”
一旁的骑兵面容凝重,没有迟疑,当即抱拳应命。
与此同时,马日磾所过的那处坞堡寨门在熊熊火光中坍塌了下去,火光映照下,喊杀的民兵举着兵刃涌入这一孤独伫立的豪强坞堡之中。
“公孙度,身为汉官,竟然伙同刁民,行那黄巾之事,你不得好死!苍天啦,你开开眼吧!”
坞堡顶上,身着华服手持宝剑的豪强家主招呼私兵拼杀,眼看着大势已去,仰天长啸,破口咒骂起那远方的公孙度。
“公孙度,你不得好死!”
“某与尔等拼了!”
旁边,同样身着锦袍,面容精致的豪强子弟们手持着刀刃,与涌上前的民兵厮杀起来,只是在那狠厉的目光深处,却是满满的绝望。
“纳命来!”
狗娃的动作极快,明明是最后加入战场,但他却另辟蹊径从屋顶绕路,凭着灵活的身手,抢先上了坞堡顶,第一眼就对上了那穿着与气势格外显眼的豪强家主。
铛!
他拿臂铠格挡了下豪强家主的宝剑直刺,环首刀冲着对方的空门直刺,趁着对方受伤之际,环首刀一个回撩将对方的首级取下。
“家主!?你去死啊!”
四周的私兵们见状大急,拥挤着就要复仇,却被身后的民兵缠住不得脱身,跟着狗娃冲锋的民兵与周围的私兵拼杀着,挡住了这些人的决死反扑。
“呸!苍天?哪里来的苍天?苍天要是有眼,当年我全家也不会被活活饿死。耶耶而今信的是黄天!”
狗娃毫不在意身旁的惨烈厮杀,朝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吐了口唾沫,极为鄙视的骂道,说着他甩甩刀上的血迹,看看那死不瞑目的首级,打量着光滑的割痕,对自己的刀法很满意。
骨碌!
地上的头颅被厮杀的人群带动,看不清面目的豪强家主头颅面容狰狞,仿佛临死前仍旧在咒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而,这个世界终究是物质的,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深深执念而有所改变。
在占据绝对优势兵力、装备的情况下,河北豪强的抵抗毫无作用,很快便就在一拥而上的民兵镇压下失去了痕迹。
坞堡之外,全程冷漠围观了这场毫无特色的坞堡歼灭战的王安,眼见着内里的拼杀声消失,知道此地豪强势力已然断根的他当即挥手下令:
“快!灭火!清理废墟,清点仓库!”
“传令下去,不得滥杀,不得放火!违者立斩不饶!”
“粮食、布匹、财货统一上缴,民夫队上前,准备转运物资!”
随着命令的下达,刚刚还处于歇斯底里的厮杀中的民兵们很快放下了屠刀,开始认真执行军令。
出乎人预料的是,这些民兵们非但没有怨念,互相对视之间,反而带着些惶恐,深怕自己反应过慢,成为了军法队刀下的亡魂。
“呼!经历这般厮杀,总算有了点样子。”
看到民兵认证执行军令,王安同样长出口气,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对这些往日的被迫害者痛下杀手,要知道,在这段对豪强的复仇战争的日子里,死在军法队下的民兵数量,不比死在战场上的人数少。
好在,此时的农民还算淳朴,在军法的高压下,以及不断的思想灌输下,以及公孙度的分田允诺下,他们还是控制住了心中的放纵欲望。
“快!动作快点!”
在民兵的驱赶下,哭的梨花带雨的豪强家眷们蹒跚着排着队鱼贯而出,这些人作为豪强余孽,是绝无可能留在此地的,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常的命运。
“民夫队!快来,仓库找到了,好多粮食!好多铜钱!”
坞堡壁后,传来了民兵们的兴奋大喊,他们打开了一处砖石房屋,顿时被内里的寄存所惊讶,哪怕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多次见到,可每一次见到那些或寄存着或腐烂成泥,发酵出酒味的粮食,或在长久的寄存下表皮发绿,串钱的绳子早已腐朽的铜钱,或发出诱人光彩的金银器皿时,他们还是会发出发自内心的惊叹。
王安听到再次缴获到的粮食财货数量时,尽管在长时间工作下已然十分疲惫的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它,这场小民与豪强间的战争焦点,正是冀州大旱下,极为紧缺的粮食,若不能缴获粮食,不说大战,光是冀州出现的流民,就能将公孙度的后勤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