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是这股血腥味,让辰王再度感受到了掌控他人生死的畅快滋味。
他仰头高呼一声:
“哈哈,就该这样!”
杀完人之后的他,忽然有种解脱之感,想起马韩国发生的种种背后起因,皆是源于汉人海盗的一次偷袭,怒气占据理智的他朝着四周观望的三韩兵卒高呼道:
“杀!杀光这些恶徒!传我命令,汉人就是仇寇,韩人皆可杀之!”
“杀!杀!”
辰王的一通慷慨激昂的话语,在战场上顿时引起一阵接一阵的欢呼。
“该死!”
看着自己部伍都随着辰王的煽动一起欢呼,肖古眉头深深皱起,暗骂一声后,他低头看着地上几个死不瞑目的汉人管事,接着抬头看向前方的日华国境,心中猛地涌出几分不安来。
......
江华岛上,闲置多时的汉军营垒再度被兵卒以及军资填满,东洋公司护卫队,汉人海商以及船队水手们拥挤在这座小岛之上,为即将到来的战事摩拳擦掌。
“根据可靠情报,三韩之地的暴乱起源于高伊夷模的阴谋,也就是说,我等此战的目标又多了一位,那便是居于半岛北边的南高句丽!”
主持会议的徐荣在摊开的地图上一点,向在场的手下讲述着最新情报。
听到还有大敌,在场众人神色却没有多少改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各自都很镇静,微微颔首着倾听。
徐荣对众人表现的自信很满意,接着点向地图道:
“所以,整个战事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示敌以弱!.....
第二,乘胜追击....
第二阶段的重点在此地,古离【今铁原】,占领此城,便能卡住高句丽军队的撤退路线,将高伊夷模国中精锐尽数留在三韩.....”
数日之后,汉江北岸。
三韩联军在击破了滞留南岸的日华国军队之后,迅速进军北岸,却发现了一个尴尬情况,北岸本就多山,根本容纳不了如此多的军队展开。
而日华国为了迟滞三韩联军的进犯,更是发动民众,举起锄镐,将北岸的道路挖断,桥梁摧毁,极大的延缓了三韩联军的进军速度。
“不妙啊!进军如此缓慢,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而且莫离发了狠,根本不留下一粒粮食,后勤全靠后方转运,这仗,耗费太大了!”
最先感受到不对劲的肖古开始在集议上抱怨,此战他本就不情不愿,加上收获变少,出兵有些得不偿失,自然升起了畏缩之心。
“国主勿忧,我王已经传信,高句丽大军已经南下,现今已经占领古离,日华国已经被南北包围。彼辈弹丸之地,而今不过是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罢了,此战过后,日华国之土,也有国主的份!”
作为联军撮合者的薛文赶紧出来劝解,并且还摆出了高伊夷模的大旗用作威胁,最后以日华国领土作为好处,这才换来肖古的罢休。
见肖古服软,薛文看看在场的三韩贵族,知道而今到了关键时刻,当即起身道:
“肖古国主说得也是,而今这般迟缓也不是办法!日华国小民乏,而今差的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我等不若急速进军,推进到日华国都城下,届时其国境内贵族必将大乱,顽抗势力必将瓦解!”
“使者说得不错!正当如此!”
辰王第一个站出来呼应,抚掌赞同薛文的意见。
“当是如此,我等十万大军,其实有些多了,在我看来,集合其中一半精锐突进便可攻灭日华.....”
其他人也对绵延良久的战事感到厌烦,当即纷纷出言赞同。
翌日,三韩联军在转换战略过后,当即轻装上阵,集合精锐迅速进军,将正在组织民众开挖工事的日华国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到十日,便就打到了日华国国都城下。
日华国国都,经过加高加厚的城墙对面,满是三韩联军的大旗,联军围绕国都驻扎的大营绵延数里,几乎要将整个原野填满。
“这....这来了多少人啊!?”
莫离光看着城下的那些军兵,就吓得腿肚子软,此刻的他真的后悔选择了汉人阵营,连日里传来的就没有好消息。
先是前线抵抗联军的金将军溃败,带着数百残兵奔回国都。
继而是作为北方重镇的古离出现了高句丽军队身影,还不待探查后续,古离便与他失去了联系。
最后是被他寄以厚望的汉国援军,人数竟然不满万?面对城下的密密麻麻的三韩联军,莫离欲哭无泪:
这还怎么打?!
“国主勿忧,联军虽众,可毕竟是临时拼凑,矛盾重重,并不难对付!”
胡器作为使者,此刻站在城墙上,心中也是惴惴,他有种预感,今日与莫离登上城头,若不能给出好消息,这位走上绝路的国主,极有可能将他推下城去来与他陪葬。
好在胡器已经得知了汉军抵达的消息,此刻在外表露的信心十足,根据收到的信息对莫离拍胸脯道:
“彼辈绝想不到国主已经对国都做了升级,这才盘桓城下,准备着制造器械....
这,已然给予了我等战机!”
正筹谋着如何教训胡器的莫离闻言,当即放松下来,赶紧追问道:
“战机在何处?”
胡器不假思索吐出两个字:“夜袭!”
莫离闻言并无多少兴奋,当即皱眉反驳道:“夜袭?不妥吧,夜战向来最难....”
胡器似乎早就料到了莫离的反应,抬手阻止了对方言语,摆摆手道:
“不,国主想差了。
不用你部夜袭,徐将军已经抵达左近,由汉军夜袭,日华国军只需在城外节点驻守,消灭逃散残敌便可!”
莫离被胡器表现出的狂妄以及自信惊讶到了,汉军人数不到一万,敌军却有数倍之数,还想着战而胜之,简直天方夜谭!
但他还能做什么呢?已经将宝压在汉人阵营的他毫无选择,只得恭敬下拜:
“一切拜托上国大军了!”
夜里,三韩联军的营地篝火星星点点,而在火焰的周围散布着神色轻松的联军士兵。
三韩联军的心态十分放松,路上除了一开始的受到点阻碍,后续日华国的反抗意志并不强烈,联军更多时候,不过是连续行军而已。
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着从日华国乡野间抢掠的粮食,高声谈笑着今日强暴的妇人如何美貌,抢夺的器物如何精美。
因为联军的成分复杂,故而营地间各自用着沟渠、车架、木栅栏隔开,形成了多个营区。
而在属于百济国的营区内,兵卒的警戒力度最高,箭塔上时刻有人眺望,营地外的篝火也是最多。
噗!
一块草皮被缓缓掀开,爬出一个浑身扎满杂草的人影,人影举起手里的望远镜朝着营地眺望片刻,最后挪动身子,换了好几个位置继续观察。
后方汉军的临时营地,一间临时营房中,关阳举着盏油灯,向着手下讲述任务详情:
“就是这里了,根据拷讯,此地为百济国的营地,百济国实力最强,也是联军的战力中坚。
其国主肖古也最为谨慎,这一路上无论行军还是扎营都相当小心。”
“不过,蛮夷毕竟是蛮夷,营地布置没有章法,还是有许多破绽。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防御的缺口。”
关阳点出的都是因为地形,或者原有建筑导致的防御漏洞,从眼光毒辣上,便能看出他的不凡来。
在场其他人并无疑问,各自颔首,等着关阳的后续命令。
“这里,就是肖古的大帐。护卫皆是其国中好手。
附近营房驻扎有精锐甲兵数百,箭塔五座,外设有鹿角,木栅。
一旦有警,便可立即坚守,随后召集外围的百济国军围杀。”
关阳说了很多困难,可眼前的士兵却都很平静,似乎并不将此看在眼中。
见此关阳一笑:
“但这些,想必都难不倒你们!.....所以,我将目标分作了三股,三队同时行动,失败便利用火药撤退,成功便静默撤离。
此次斩首,是为大军后续攻击战斗创造条件,诸位务必小心行事.....切勿坏了大局!”
“诺!”
几个小队长闻言,皆面色严肃的沉声抱拳应道。
时间来到凌晨,黎明前的一个时辰。
天色暗沉沉的,就连虫鸣声音都小了许多,夜里一直保持守御力度的联军兵卒终于感受到了疲累,在巡视之时都不由连打哈欠。
沙沙!
营地外的草皮上,有着小团阴影缓慢挪动着靠近。
几个身穿伪装色甲衣的兵卒弓着身子,在巡逻兵卒的视野死角,快速穿行着,如入无人之境。
而在队伍的末端,庞义喘着粗气,白烟自鼻孔窜出,他怀抱着几个铁疙瘩,小心且迅速将之布置在小队的撤退路线上。
“一根,两根,三根....”
光线不足,庞义完全凭着感觉捋着引线,已经重复千万遍的动作,让他心中其实没有多少紧张感,以至于他有暇瞄了一眼前方急行的小队队员。
很快,布置好火药武器的他卧倒在临时扒出来的土坑当中,将一张草绿色的薄毯盖在身上以作遮掩。
箭塔之上,有些睁不开眼的弓手靠在立柱上打着盹,忽地听到身后木板发出一声轻响。
“咻!”
制造精良的精钢弩矢动静很小,弓手只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自个身子一空,力气飞速消散。
弓手的身子向后倾倒,随后便被一双大手扶住,来人身穿着同样的服饰,朝着下方潜藏弩手举起拇指,示意安稳后,拿起弓手的武器继续警戒起来。
几个黑影匍匐着靠近大帐守卫,在精锐弩手的掩护下逼近。
哧!
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握住匕首刺入咽喉,守卫挣扎着无力的垂下头颅。
沉睡中的肖古梦见自己打败了辰王,取代了马韩,真正统一了三韩之地,成为了后世百济国的开国老祖,享有无尽的荣耀与权力。
但很快,梦境便急转直下,繁荣的国家被一伙汉人打扮的强人闯入,那些人强壮无比,轻而易举的击破了他的大军,来人捏着他的衣领,威吓道:
“开门,自由贸易!”
“什么贸易?”
肖古猛地惊醒,自语一声为梦中的奇怪展开感到不解。
但他很快便来不及为梦境烦恼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脖颈间的冰凉。
“你们....”
哧!
布谷!布谷!
假寐的庞义听到了信号,耳畔一片静谧,那代表着行动顺利。
松了一口气的他缓缓站起身,掏出火折子,预备着任何不测。
沙沙!
前方传来一阵草叶摩擦的动静,庞义转过头,立刻见到了刚刚出发的队员。
此刻天色微亮,营地间弥漫着一层薄雾,队长打着手势:
“一切顺利。你断后,等候信号点火!”
另一边的辰王营地中,薛文失眠了,明明即将攻破日华国,将要完成统一三韩之地的伟业,可他却心中惴惴,始终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这种感觉他从前有过,那便是家族被公孙度屠灭之前,当时他以为是心情不好,所以打算与友人打猎散心,不想就此躲过了杀身之祸。
“不对劲!我漏了什么?公孙度?不可能!
此地有数万大军,公孙度从哪里变出来上万的远征军?他不要幽州了?他不怕被袁绍偷袭?
日华国的莫离?不可能,小国寡民,能出一个英杰就不错了,彼辈能够有何翻盘之策?”
营帐的灯火彻夜不灭,一双黑眼圈的薛文来回走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砰!
忽然,一声轻响自帐外传来。
“谁?”
惊弓之鸟的薛文一惊,握紧了刀柄向帐外发问。
“无事,兵器掉了!”
回应他的是马韩言语,这让薛文松了口气,可对方回答问题的语气却又让他警觉起来。
马韩人对待薛文的态度异常恭敬,且这些人喜欢用大人来称呼自己,刚才的卫兵明显不同。
“来人!”
想到这里,薛文握紧了刀柄,稍稍远离了帐门,朝着外边大声招呼着。
“哎!”
一声明显的叹息声传来,接着便是干脆利落的命令:
“动手!”
让薛文诧异的是,声音不是来自帐门,而是他的身后!
一把环首刀劈开大帐,明亮的大帐被生生破开,内里的光线顿时泄出。
薛文转头,看着眼前的巨大豁口,惊讶的合不拢嘴,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前来刺杀的武士。
咻咻!
两根弩矢飞速贴近,一根咽喉,一根心脏。
“呃...呃...”
电光火石间,薛文瞪大了眼睛向后翻倒,临死时他的眼中还满是惊恐,因为来者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外,且对方行动相当果决,这足以说明对方的精锐程度。
更让薛文死不瞑目的是,对方下令之时用的是汉语。
光线暗淡中,薛文想要大喊,却压根发不出声,嘴唇蠕动着,发出几声微弱的呢喃:“公孙...度...!”
踏踏!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衣着怪异的甲士入内,靠近薛文后,手里的匕首朝着咽喉心脏各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