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录音室时，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三个人的身影在走廊顶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

柳智敏穿的白色T恤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绳——正是拍MV时造型师临时找她借的道具，后来她笑着说“戴出感情了”，就一直没摘。

宁艺卓的高马尾扫过运动服后背，发尾还沾着点练习室的滑石粉，金冬天的粉色连衣裙裙摆上，别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前辈。”柳智敏先抬起头，声音比拍MV时柔和些，带着刚结束练习的微哑，“刚录完？”

她往旁边退了半步，给沈复让出通行的空间，目光却没移开，落在他拎着的乐谱袋上，“是《屋塔房》的最终版？”

“嗯。”沈复的视线在她手腕的红绳上顿了半秒，迅速移开，“你们刚下课？”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乐谱袋的拉链，金属触感冰凉，像在提醒自己保持距离。

金冬天跟着点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是啊，练了一下午的走位，累死了。”

她往柳智敏身边靠了靠，余光却瞟着沈复的侧脸，“听工作人员说前辈这三天都泡在录音室，连饭都没好好吃？”

“还好，助理有准备三明治。”沈复侧身想从三人身边绕过去，脚步刻意加快，“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宿舍吧。”

“等等！”柳智敏突然上前一步，几乎要挡住他的去路，又在最后一刻停住，手指绞着T恤下摆，“那个……MV补拍的花絮剪出来了，我看了片段，前辈最后那个转身的镜头特别好。”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我妈妈看到预告片，还问我是不是和前辈认识，说你笑起来很温柔。”

沈复的喉结滚了滚，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谢谢阿姨。花絮应该是剪辑得好，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往后退了小半步，拉开半臂距离，“没别的事我先……”

“有！”宁艺卓突然插进话来，胳膊肘撞了撞柳智敏的肩膀，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智敏订了家烤肉店，说是庆祝MV拍完，顺便给前辈庆功。地点都看好了，就在公司后门那条街，走路十分钟。”

柳智敏的脸瞬间涨红，慌忙摆手：“不是特意……就是刚好看到有优惠活动，想着大家都辛苦了……”

“去吧去吧。”金冬天也跟着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我查过点评，那家的牛舌特别新鲜，前辈不是喜欢吃烤牛舌吗？上次拍MV补妆时，我听到你跟造型师说的。”

沈复的脚步顿住了。

他不是喜欢吃牛舌，而是上次工作时，子瑜偷偷给他发消息说“想吃烤肉了”，他对着手机回“等忙完带你去吃牛舌”，没想到被路过的金冬天听了去。

“不了，”他捏紧车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我……”

“前辈是怕被经纪人知道吗？”柳智敏突然抬头，眼神亮得像拍MV时那盏打在她脸上的追光灯，“我们可以偷偷去，就一个小时，保证不耽误前辈回家。”

她往前又挪了半步，几乎要踩到他的鞋边，“上次拍MV时，前辈说喜欢吃腌制的蒜片，那家店的老板娘是朝鲜族，腌的蒜片特别地道，我特意问过的。”

沈复的指尖在车钥匙上转了个圈，避开她的目光：“真的不用，我……”

“哎呀，别装了！”宁艺卓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不像个女生，“你那乐谱袋上还贴着烤肉店的优惠券呢！上周我去练习室就看到了，是不是早想去了？”

沈复低头一看，果然——上次子瑜偷偷把优惠券塞进他乐谱袋，说“等你忙完，我们去这家”，他一直忘了取下来。

他想抽回胳膊，宁艺卓却拽得更紧：“就当陪我们三个女生壮胆行不行？那家店在小巷子里，我们不敢单独去。”

柳智敏跟着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委屈：“是啊前辈，我们三个都是练习生，平时很少能出来吃饭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就当……就当是MV拍摄的收尾聚餐，好不好？”

沈复看着三人的表情，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

柳智敏的期待、金冬天的恳切、宁艺卓的不由分说，像三张细密的网，让他找不到合适的缝隙脱身。

更重要的是，乐谱袋上的优惠券突然硌得慌，像子瑜在耳边轻轻说“偶尔放松一下也没关系”。

“好吧。”他终于松了口，却后退一步挣脱宁艺卓的手，“但我请客。”

柳智敏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拍MV时，阳光突然穿透云层落在她扬起的脸上：“谢谢前辈！”

她转身时，刻意让裙摆扫过他的裤腿，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我们走快点吧，听说晚了要排队。”

沈复跟在三人身后，脚步刻意放慢半步。

柳智敏的白色T恤在走廊的阴影里晃成一片模糊的光，他总能闻到那股栀子花的香味。

就像拍MV时，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屋檐下，风掀起她的裙摆，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过来，他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说“这里光线不好，换个角度拍”。

走出公司大门时，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柳智敏的碎发贴在脸颊上。

她没像拍MV时那样让造型师帮忙整理，而是自己抬手捋了捋，指尖划过颧骨的弧度，和上次故意撞进他怀里时，他看到的侧脸线条一模一样。

“前辈，”她突然停下脚步，等他走近，“上次MV补拍，我故意把鞋跟磨得很滑，想让前辈多扶我一会儿，前辈看出来了吗？”

沈复的脚步一顿，看着路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的阴影：“没注意。”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快点吧，晚了真要排队。”

柳智敏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甘心的雀跃：“前辈骗人，我看到你当时攥着我的胳膊，指节都白了。”

金冬天跟着笑，试图并肩而行：“前辈对女生都这么小心吗？上次拍MV，智敏只是崴了下脚，你就赶紧找医药箱，比我们经纪人还紧张。”

“应该的。”沈复往旁边挪了挪，刚好避开她的靠近，“毕竟是工作伙伴。”

宁艺卓突然从后面追上来，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工作伙伴？我怎么听说拍MV时，智敏把亲手织的围巾塞进你包里，你都没还？”

沈复的后背瞬间绷紧。

那条白色围巾确实还在他衣柜最深处，和子瑜织的藏蓝色围巾隔着一层隔板。

上次拍MV最后一个镜头，柳智敏笑着说“前辈围上试试效果”，他刚接过就被造型师叫走，后来忘了还，也一直没机会还。

“忘了。”他的声音很平，“下次见到还给她。”

柳智敏的脚步慢了半拍，落在后面。

沈复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拍MV时那盏追光灯，牢牢地锁在他的后背上，带着温度，却让他莫名地想躲开。

烤肉店的门帘上挂着风铃，推开时叮当作响。

老板娘是个胖嘟嘟的中年女人，看到柳智敏就笑着打招呼：“智敏又带朋友来啦？”

“嗯，张阿姨。”柳智敏熟稔地回应，“还是老位置。”

她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卡座，特意坐在靠窗的位置，然后拍了拍对面的座位，“前辈坐这里，光线好。”

沈复没动，拉开了靠过道的椅子：“这里方便叫服务员。”

柳智敏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白色T恤的袖口又往下滑了点，露出手腕上的红绳。

金冬天挨着柳智敏坐，宁艺卓则一屁股坐在沈复身边，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菜单递上来时，柳智敏翻得很快，指尖在“腌制蒜片”那一行顿了顿：“前辈要这个吗？”

“不用。”沈复的目光落在“烤牛舌”上，“来份牛舌，厚切的。”

“我也要牛舌！”宁艺卓抢过菜单，“再来个部队锅，要芝士的！”

金冬天指着菜单上的“草莓米酒”：“这个看起来不错，前辈……”

“我开车了，不喝酒。”沈复打断她，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们点吧。”

柳智敏没再推荐，只是默默地加了份“玉米”——那是上次拍MV休息时，沈复随口说“小时候总吃这个”，她记到了现在。

烤肉上来时，滋滋的声响格外清晰。

柳智敏拿起夹子，夹起一片牛舌放在烤盘边缘，动作和拍MV时给沈复递道具咖啡一样自然：“前辈喜欢吃七分熟的，对吧？”

沈复没接话，夹起烤盘另一边的牛舌翻了个面。

油星溅起来时，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柳智敏却伸手挡在他面前，手背被烫得瞬间发红。

“没事吧？”沈复的眉头皱了起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迅速收回，“去冲点凉水。”

“不用。”柳智敏笑着把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小意思，练舞时磕磕碰碰惯了。”她把烤好的牛舌夹进他碗里，“尝尝看，是不是比拍MV时那家店的好吃？”

沈复的筷子在碗里戳了戳牛舌，没吃：“都差不多。”

他转移话题，“你们出道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宁艺卓抢着回答，嘴里塞满了玉米，“就是舞蹈动作总记混，昨天还被老师骂了。”

“多练练就好。”沈复往她碗里夹了块没蘸酱料的牛舌，“少蘸点辣椒，练舞容易嗓子疼。”

金冬天趁机说：“前辈以前练舞也总忘动作吗？我看你舞台上从来没出过错。”

“也忘。”沈复笑了笑，想起上次和子瑜视频，她抱怨“编舞太难总记混”，他对着屏幕给她画动线图，画到一半才想起不能被别人看到，慌忙关掉摄像头，“多录几遍视频，对着镜子抠细节。”

柳智敏突然放下夹子：“前辈，上次拍MV时你说，《屋塔房》的歌词里藏着个秘密。”她的眼神很亮，像盯着猎物的小兽，“是关于喜欢的人吗？”

烤盘上的油星噼里啪啦地溅着，沈复的指尖捏着筷子，指节泛白。

他抬眼时，刚好对上柳智敏的目光，那里面有期待，有试探，还有点孤注一掷的勇敢，像极了拍MV时，她明知他会躲开，却还是坚持要撞进他怀里的那个瞬间。

“是关于……”他顿了顿，夹起一块牛舌塞进嘴里，“关于梦想。”

柳智敏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笑了起来，拿起夹子翻着烤盘里的泡菜：“这样啊。那前辈的梦想是什么？”

“团体越来越好。”沈复的回答很快，几乎没有思考，“还有……写出让更多人喜欢的歌。”

“那个人呢？”柳智敏追问，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烤盘的声响淹没，“前辈不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实现梦想吗？”

沈复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着的那一角，恰好映出锁屏壁纸。

那是片模糊的星空，是他上次和子瑜在汉江边上，她用他的手机拍的，沈复特意设成锁屏，既隐蔽又能随时看到。

他拿出手机时，指尖有些发颤。

是子瑜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睡了吗？想你。”后面跟着个趴在星星上睡觉的表情包，和他藏在乐谱夹里那张偷偷画的小漫画，一模一样。

“我去下洗手间。”沈复站起身，手机屏幕按得很暗，几乎要贴在掌心里。

柳智敏看着他快步走向洗手间的背影，突然拿起他没喝完的水杯，指尖在杯口的水渍上轻轻划着，像在描摹他刚才喝水时，唇角残留的弧度。

金冬天碰了碰她的胳膊：“别问了，前辈不想说。”

“我就是想知道。”柳智敏的声音很轻，“上次拍MV，我故意把发绳弄掉，他捡起来还给我时，指尖碰到我的头发了。你说，那是不是……”

“是个屁。”宁艺卓翻了个白眼，往烤盘里加了块芝士，“他刚才看手机的样子，眼睛亮得像有星星，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没发现他每次跟你说话，都在看别处吗？”

柳智敏没说话，只是把烤盘里烤焦的蒜片夹出来扔掉，像在丢弃某个不合时宜的期待。

沈复在洗手间隔间里回复消息的手指很快：“刚结束，在外面吃点东西，马上回家。想你。”

走出洗手间时，走廊的窗户正对着卡座的方向。

他看到柳智敏正把一块烤好的牛舌往他碗里放，动作轻柔得像在摆放易碎的瓷器。

金冬天则在给宁艺卓倒米酒，三个人的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突然想起拍MV时，导演喊“卡”之后，柳智敏笑着说“前辈刚才的眼神好温柔”，他却低头调整麦克风线，说“是灯光的问题”。

回到座位时，柳智敏已经把牛舌从他碗里夹到了自己盘子里，笑着说“前辈不爱吃这个，我替你吃了”。

沈复没回应，只是默默地烤着新的牛舌，这次烤得很熟，边缘有些焦脆。

饭局结束得比预想中早。

沈复结完账，站在店门口看她们三个打车，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柳智敏拉开车门时，突然回头问：“前辈，《屋塔房》发布那天，我能第一个给你发祝贺消息吗？”

“都一样。”沈复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路灯上，“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巷口时，沈复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乐谱袋上的烤肉店优惠券被夜风掀起一角，他伸手把它塞进袋口深处，像在藏起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发动车子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子瑜发来的照片。

她窝在被子里，举着手机自拍，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刚睡醒的小猫，配文：“梦到你了，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