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岳飞的脸庞,比山下低了几度的气温让这风带着割裂皮肤的痛感。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只是这帮占山为王的人也没说修个石阶,一路全靠各自的体魄向上走,也好在岳飞、王贵等人都是练过的,走这些地方也是如履平地。
看着前方不断前行的身影,岳飞心中闪过这几日搜罗到的情报。
王善这支义军的规模不小,他们从河北离开时就从张用口中知道,他已经聚集了两万多人,在这绛州绛山与清廉山都有寨子,说起来这两座山都不小,地形也复杂,又一南一北遥相呼应,使得这绛州官军不愿出兵剿灭。
而这段时间更是要命,齐国西路军正在攻打河东,不少人南向避难,让正在招兵买马的王善捡了个便宜,手中力量不断膨胀,如今也说不准聚集了几多人马,只是河东的人都在传他已经成了气候,不日要攻打两山中间夹着的绛县。
沉思间,岳飞转头看眼张用,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边的同州人感受到他目光,脖子向他伸了一下,回一个疑惑的眼神。
岳飞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也没说话,弄得张用一脸不解,他们又是跟在人身后,不好随便说话,只能憋着满腔的疑惑不言。
脚步加快,穿过不知多少树木,前方豁然开朗,一座木制的寨墙出现眼中,十来个扛着长枪的汉子站在门口,看着人过来警惕的望了过来。
“有人找寨主。”带头的山匪拇指向后点了点:“说是寨主熟人。”
“那寨主熟人不少,哈哈——”守门的一挥手:“进去吧,今日后厨的娘们儿做了鸡汤,趁热喝些。”
“那敢情好。”
几人说笑着,迈步走入这山寨。
岳飞心中一动,看眼张用,示意他上前问下。
那边得了暗示的汉子也不是个蠢得,快走两步一碰那带路的汉子:“哎,兄弟,怎地这两日还有人来找俺王善哥哥?”
“有。”那人点点头:“前日山下来了个斯文人,看样子像是个有钱的主,也是点名就要见寨主,那时候山下是别人在值守,没同意,被他伴当三两下就放到了。”
“哦……”张用眼珠转转:“可知那人叫什么,说不得是我与王善哥哥共同的朋友。”
“这俺哪知道去。”那人闻言耸耸肩:“俺不过
说话间已经走进去不少距离,岳飞看着这边房屋修建的结实,地面也很是整洁干净,没有屎尿的臭味儿,暗忖这王善到有些才能。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人弄的寨子没出乱子,当在领兵一途上也有些能力。
就他寻思的时间,几人已经来到一座大厅前,岳飞抬头一看,聚义厅三个字高悬其上,有人进去通禀几声,方才出来:“寨主请你们进去。”
张用看看岳飞、王贵、汤怀、张显四人,迈开大步就走上前,大门开时笑起来:“王兄,可还记得我张用?”
……
嘈杂的声音一直在这方天地间传递。
杜允百无聊赖的迈着步子走在这里,一路从河北至此杨进、王再兴、李贵、王大郎这些或是拥兵数万的、或是喽啰数千的强人莫不俯首称臣,去往齐国加入军中。
他也因此心思活络了起来,想着多拉拢两个强人入伙,索性继续一路东进进入河东,跟着他的护卫只要杜允不叛逃就不会影响他决议,另一个也是想着这边西路军攻下来,不久也是自己的地盘。
是以他自进入河东也甚是顺利,就是这寨子的主人河东大盗王善也客客气气的。
只可惜还没说通……
不过应该也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北上帮衬西路军的杜壆将军一把?
算了,这边离得挺远,带着一伙义军穿州过界的,怕是不便。
脑中转着诸多念头,杜允摸着下巴漫无目的在寨子中转悠,行走间,耳中传入几声“……山下来人……”“……官军探子……”几个词汇,猛的站住脚,后面跟着的两名护卫反应很快,连忙站在原地,奇怪看着他。
啥?!
心中叫一声,杜允连忙转身向适才听着声音方向跑去,后面两个出身齐军的护卫也不问,连忙跟了上去。
转过一个墙角,杜允就看着两个小头目正一边说话一边前行,连忙高叫一声:“二位等等,二位、二位!”
那两人初时不知叫的自己,待听着后面叫的焦急,回头看了眼,就见杜允快步跑过来站定:“两位兄弟慢行,我有问题想请教下。”
这两人方才明白是和自己说话,他们也知道寨中有这么一个寨主友人,又看他文士样十足,不敢怠慢,连忙拱拱手:“先生叫住我二人何事?”
“适才听闻二位说有宋军探子?可否告知是怎么回事?”
“适才山下上来一伙人,是寨主以前在江湖认识的朋友,其中还有官军的人,说是能给寨主官职……”
杜允神色一变,转身就跑,说话那人伸手“哎!”一声,见杜允没停,带着护卫跑远这才挠挠头嘀咕一句:“还没说完呢,寨主又没答应,这般着急干嘛。”
杜允全没听着,只一个劲儿的奔跑,身后两个护卫也是不停。
转过几个屋舍,出来的喽啰看着他跑的焦急也不敢上前阻拦,“哎!”叫一声侧身闪开,看着他们仨风一般从这边跑过,方才定定神骂一句:“赶着投胎啊!”
没多久,杜允看到聚义厅,里面“哈哈哈,来来来,王兄我敬你一杯!”“久闻王兄英雄豪杰,小弟借花献佛,这酒……”宾主融洽的话语传出,心中一急,连忙一个箭步窜进去:“王寨主且慢。”
“啊?”
“嗯?”
数道惊讶的声音响起,张用倒酒的姿势停顿一下。
王善正招呼张用岳飞等人吃酒,猛不丁有人跑进来吃了一惊,端着杯子扭头看去,杜允的面孔映入眼中,心中就是一突。
齐宋两边交战,他想趁机起事不假,然而自从接触了杜允后,他又有个新的想法,想要将自己卖个好价钱,而等今日张用一到,这想法又换成价高者得。
也不怪他势利眼,现在这情形是别人有求于他,在不影响自己心性得情况下,自然是想要获得更高得利益。
岳飞捏着酒碗,看着门口的眼神倏然眯起,手背青筋凸起。
杜允顾不上其他,盯着王善:“王寨主,你有朋友自远方来在下自是没有意见,只是这天下事非同儿戏,我朝与赵宋之间战事你当知晓,自我军过边境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河间府、大名府、汴梁多少名将被斩,就是强如宗泽那等……”
乓啷——
摔碗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见席间一条身影蹿出,旁边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蹿去兵器架前抽出一条长枪,反身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杜允。
“郎君小心!”
两个护卫杜允的侍卫反应极快,连忙抽出腰间横刀往前一封。
那边持枪的身影双臂一振,枪头抖成一个大枪花,红缨在空中化成一团火。
王善大惊,连忙伸手:“等、别……”
锵、锵——
金鸣之声连响,两把横刀一左一右打着转飞出,两名侍卫大骇,惊恐看着那枪头转动着从自己两人之间穿过去,枪杆尚在微微颤抖。
噗——
枪头入体,从杜允后背破出。
“呃……呃……”
杜允睁大眼看着捅入胸膛的枪杆,视线随着鲜血流淌方向看去,血线从枪杆下方流过,看过前方两名护卫的后背,血迹沾湿了握枪杆的手,滴落地上,扫过蓝色的英雄衫、宽阔的胸膛,入眼是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