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一)(1 / 2)

鸢回前堂 小霄 1806 字 2个月前

毕竟是赵老先生在这里,北堂朝评完了这几句,便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缄口不再多言。赵先生又与李画江细致地点评了画的几处细节,只稍作改动便可将画的神韵更加突显出来。李画江越听对赵先生敬畏越深,这个老人伸手在他画面上随便点了点,便转眼说出十几种改法,只稍动一动细节就能让画风呈现出不同的气势来,当真让人佩服。丹青讲求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讲求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季华鸢听了半天,突然笑了,说道:“你听老师和王爷讲神韵,听听也便算了,画的风骨还是要自己摸索的,有自己的姿态在里面就好。若单单说来,你这画构图没什么问题,工笔也很好,只有一点怪是怪在颜色上。画江是用赭石调朱砂作橙色,其实不妨直接用朱膘多勾一些清胶水,让橙色从纸面上浮出来,会更好些。”

李画江有些讶异季华鸢不计前嫌的指点,他擡起头,却见那个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画,神情专注。季华鸢又细细看了看,点点头:“石青选得很好,头青颗粒粗不易染匀,别有新意。”

北堂朝只在旁边听着,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他看着季华鸢的侧脸,有一缕碎发垂了下来,季华鸢却没有顾得上去碰,只是专心致志地向李画江示意着若是改用了石绿应该兑多少胶,用石绿哪里好、用石青哪里好、如果换做花青的话,又该怎么将这颜色衬出来。季华鸢半点没藏私,将能说的都对李画江细细地讲了,其实他说的那些,李画江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站在季华鸢身边,听着这样一个名家对他叮嘱着这点细碎的小事,当真是愈发恭敬了。

季华鸢说了很多,停下来想了想:“旁的大抵也没有什么了,这些小事还是要时时留心。你若有心,可以多做尝试。”

“是。”李画江点头:“画江回去再琢磨。”

北堂朝看着他们,心中算是松下一口气。虽说文人相轻,但他知道季华鸢向来爱才,他是知道李画江可塑才肯对他多说这些,若是旁人,画好画坏,季华鸢绝对是一声不会吭的。北堂朝心下有些庆幸,季华鸢没有对李画江心里留下什么隔阂在。

赵先生常年在外游散,许久未回帝都,如今和季华鸢谈起画来真是大动兴致。北堂朝有意沉默,李画江是新人也不太好经常插嘴,便几乎只剩下季华鸢和赵先生谈书论画。季华鸢骨子里终究是个文人,谈起这些喜欢的东西,也不再有前几日的闷闷之色,愈发的眉飞色舞起来。北堂朝带着一抹浅笑看着那人站在身前与先生谈论,当真是玉颈入延,烟火入目。季华鸢微微负起手站在赵先生身边浅笑,便只能让人想起四个字:芝兰玉树。

十年岁月荏苒过,这人在泥淖里翻滚过,在血光里厮杀过,有过放纵、有过颓败,却终于依旧是如此自然地站在这里,眉眼含笑,一如当年。

北堂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软进了云端。他看着季华鸢,只想什么也不做,只拉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不需要拥抱,不需要亲吻,只这样便已足够了。

结束的时候天都暗了下来,北堂治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赵先生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过季华鸢。他笑着夸赞季华鸢这几年虽然人离帝都但学艺不疏反进,季华鸢只是笑着自嘲了几句,然后回过身来收拾了纸笔,一脸无奈地推醒早已经甜睡过去的晏存继。

晏存继一脸迷茫地擡起头,迷迷糊糊道:“完事了?”

季华鸢无奈地点头:“真不知道你来这干什么。”

晏存继嬉笑着捋捋衣服站起来,说道:“我这不是想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吗?”

北堂朝闻言沉下脸别过头去,李画江默不作声地低头收拾着东西。季华鸢只得无奈地咬牙:“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晏存继有些无奈地笑,居然擡起手来摸了摸季华鸢的头,眨眨眼睛,故意大声说道:“你不是和北堂朝分开了吗?我还是追求不得吗?”

这一下,北堂朝真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了。他一脸阴沉地回过头来,却见季华鸢有些尴尬地打掉晏存继的手,居然也没有反驳。

北堂朝这次是当真动怒了。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李画江道:“和皇上说本王今天不去用膳了,你们快些吧,别让皇上等太久。”

李画江多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忙应是。北堂朝嗯了一声,和赵先生示意后,便自己一个人当先走出了凉殿。外面风有些大,北堂朝一个人径直拐出了殿群,他步速很快,然而他还没走出去,就听后面有些急慌慌的一个脚步追了出来。北堂朝的心微微宽了些,但依旧十分愤懑,他索性叫季华鸢跟着自己,权当做不知道似的直接往马场走去。

北堂朝到马场牵了自己的马出来,正欲翻身上马,一直跟在他身后欲语还休的人终于出了一声。

“北堂朝……”季华鸢有些犹豫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