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朝不知道的是,季华鸢心中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他更加不知道,这一刻,季华鸢看着他真挚的写满爱意的眼睛,是多么的心动。
可是季华鸢还是没有说实话,只因为有时候,他是比北堂朝自己更了解北堂朝的。那些秘密一旦说出口,不仅会失去这算计来的温存,还更可能会害死了谢司浥。他,赌不起。
更何况,季华鸢知道,北堂朝在意云寄。他多想替云寄瞒住,让北堂朝一直都相信,当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确实有人是真心的,对他好。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云寄俯身精细地为秋雨来面上擦上最后一层粉,看着镜子中秋雨来与平时一样光滑白皙的面庞,问道。
秋雨来的眼中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猎豹看见猎物时的跃跃欲试,他点点头:“怎么行动,怎么说话,我都演练过好多遍了。”
云寄淡淡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叮嘱道:“季华鸢在偏屋睡得早,我听主院里的人透出话来,王爷每晚忙完公务,总要去偏屋看季华鸢一眼才肯休息。有时候,甚至是直接进去和季华鸢一并睡的。”
秋雨来闻言,神色带着些嘲讽,低低道:“只搂着睡,什么都不做吗?”
云寄点头:“季华鸢的伤还不大好,北堂朝疼他,绝对不会碰他的。”
秋雨来嗤笑一声,看着镜子里身着紧身夜行衣的自己,声音低沉怨毒:“今晚,就是北堂朝心死之期!季华鸢这一生,都不要想再翻身!”
云寄闻言不由得低低叹息一声,道:“现在扳倒季华鸢,于我们的大计帮助并不大,你又何必非要以身涉险,和他争这朝夕之气。”
秋雨来神色庄重,说道:“如何没有帮助?我们让北堂朝对季华鸢心死,便是重创了北堂王,也能让你日后在王府的日子更顺利一些。再者说……”秋雨来看着镜中自己冰冷的神色,咬着牙道:“秋雨来出身卑微,却也不肯让人肆意轻贱!纵然是敌损一千自损八百,我也不要季华鸢舒心快活!”
云寄看眼前人心意已决,心中却并不担忧,也只是口上顺着劝了一句。他低头看着秋雨来束起的发,眉眼间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秋雨来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过后,扭过身问道:“善后的事,可都计划好了吗?”
云寄回神,脸上又是平日里一副淡然的模样,他轻轻一笑,拍着秋雨来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你被押送到东门密牢的路上,殿下便会出手。”
秋雨来点点头,道:“雨来愿为殿下以身涉险,还请您转告殿下,他日西亭踏破南怀之时,勿忘雨来辛苦。”
云寄只点点头,不说话。秋雨来凝眉正目,看着窗外阴沉夜色,一字一字道:“季华鸢,你的死期到了。”
季华鸢和北堂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很晚了。帝都难得的闷热,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一弯月若隐若现地横在天际,隐隐似有雨兆。
皇帝生辰,这庆生酒是人人都要喝的。季华鸢酒量本就不好,身上又有伤口,三杯必须饮下的庆生酒下肚后,整个人都有些烧,伤口火辣辣地疼,头也晕晕沉沉的。北堂朝不说,他也知道北堂朝这几日对悦阳钱庄采取了行动,不想让他分心,便只是勉强着搪塞了几句,自己先回偏屋睡了。
季华鸢知道北堂朝忙完公事后一定会来看他一眼,索性就连衣服都懒得脱,直接就砸在了床上。竹叶青酒虽然口感甘醇清冽,后劲却太大,季华鸢起初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而这会身子才一挨着床,就晕得感觉身下的床都在转,只片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南怀皇帝北堂治的生辰之夜,整个帝都都在欢庆,外面有人在放炮,炮声远远的传进季华鸢这小屋里来,睡得香甜的季华鸢在梦中皱了皱眉,随手抓起被子一角掩在头上。
这喧闹又静谧的帝辰之夜,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有北堂王赏赐的一杯暖身酒,又有归云院赏下的三两牛肉,上上下下一片祥和,岗哨难得松懈一些。
秋雨来一身夜行衣,目光清锐,敏捷地翻上主院偏屋的屋顶,揭起一块砖,借着幽幽的月光,只见季华鸢在床上蒙着头睡得死,就连后腰凸起的尖锐都没有抚平,嘴角滑过一丝冷笑。
这北堂王府的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