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妃想象了一下顶着一张冰块儿脸的六哥,冷冰冰地对母后说他不在意外界怎么传宋良娣的画面。
宣王妃差点没绷住笑。
不过,看着宋良娣牡丹花般娇艳的脸庞。
再结合三日前宣王回来说六哥当晚带宋良娣出宫夜游去了,以及东宫后宅里现今宋良娣一家独大的局势。
宣王妃忍不住猜,莫非太子对宋良娣……
动了真心?!
念头刚起,她心里陡然一激灵。
不、不会吧?
太子那冰雕似的人物,他知道何为男女情爱吗?
宣王妃想象不出来。
揭开这茬不提。
两人就这么说了会儿话。
直到宫人来报说其他人在坤和宫外候着了,槛儿与宣王妃才回了正殿。
别看今儿锦衣卫还在高宅搜查,高氏一门的势头完全把东宫的流言压下去了。
但事情到底发生过,各府的王妃侧妃公主们、以及宗亲妇面上什么也没提,可看槛儿的眼神无不复杂。
尤其轮到后宫众妃嫔进殿时,宁妃等人眼里的嘲讽之意几乎快化为实质。
特别是魏嫔。
眼中毫不掩饰鄙夷和赤裸裸的挑衅嚣张,明摆着是在针对中宫一系。
众人不禁疑惑魏嫔今儿抽的哪门子风,竟是连基本的面子活儿都不做了。
槛儿瞥了眼魏嫔,不为所动。
献完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交泰殿赴宴。
照旧女眷先行入席,遂太子领着男客从东侧门入对面纱幔相隔的席位。
最后是一身龙袍,龙行虎步的元隆帝。
众人起身恭迎圣上,待帝王在主位上落座,众人又齐齐拜下恭祝万岁寿诞。
男人们那边的寿礼在奉天殿献过了,等元隆帝叫了平身又陈词了一番后。
大伙儿入座,家宴正式开始。
歌姬伶人们鱼贯而入各司其职,大殿之中一派笙歌鼎沸其乐融融之态。
然而在场之人无不知晓这只是表象。
事实也果然如此。
就在一场舞罢,即将换下一支歌舞之际,女眷席这边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陛下,今日是陛下寿辰,按说妾身本不该给您添堵,但事关皇家清誉,妾身以为要不还是请太子与宋良娣出来澄清澄清前日里的流言?”
此言一出,男客那边劝酒说笑的声音没了,女眷这边低声交谈的声音没了。
偌大的殿中竟静得宛如无人之地。
隔着纱幔,男人们那边看不清是谁在说话,便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太子。
信王世子骆晔看看自家六叔,又朝女眷席望了一眼,放在膝上的手收成拳。
女眷们则循声看去。
发现说话之人竟是莹贵人。
莹贵人是元隆三年入的宫,生育了七公主,本来刚开始她被晋了嫔位的。
但她有点傲气,又容易急躁,总会在一些莫名的地方展现她莫名的正义感。
于是前些年被人当枪使惹恼了元隆帝,被降成贵人,之后就再没有宠了。
不过因着孕育了七公主的关系,每回的家宴她倒还是有资格参加。
只大抵那回吃了教训,莹贵人这些年性子收敛了不少,却是没料到这回竟是她先出了这个头。
除了七公主,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槛儿所在的位置。
这样的家宴自然是分桌而食。
槛儿作为东宫女眷代表虽品级比不得亲王妃,席位却是在一众皇子正侧妃及公主们的首列第一个位置。
且东宫只她一个女眷。
就衬得她格外显眼,于是眨个眼的功夫,槛儿便成了众所瞩目之存在。
槛儿假作局促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提起这件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看向了上首处的帝后。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魏嫔暗嗤。
跟着扬声道:“莹贵人说得在理,关乎天家血脉国本稳固万不可等闲视之,正好今日众宗亲都在。
陛下不若下令彻查此事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免得事情不澄清,今后再度被人扯出来又传出什么新的流言。”
“这位娘娘说得甚是。”
男席那边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位老郡王站起了身对元隆帝道。
“前日里事态初发,事情真相如何一时半会儿也未可知,眼下已过去两日不知此事调查进展得如何。
为社稷计,为皇室清誉计,此事还是尽快解决为好,另若太子殿下与宋良娣能当众澄清自是再好不过。”
有一位郡王站出来,早先去找过元隆帝的另两位老亲王也出来说了话。
女眷这边宁妃等人趁机浑水摸鱼,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眼中却无不或多或少暗藏着看好戏的意味。
裴皇后安抚地看了槛儿一眼,遂环视一众妃嫔,不显地冷笑了声。
元隆帝转动着扳指,等底下一众人说不下去了他才神色难辨地开了口。
“事关皇家血脉与颜面确实轻忽不得,朕也想尽快弄清事情真相,看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辱我皇室清誉。”
说到最后,他往魏嫔所在的方向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
离得远,魏嫔看不清皇帝的眼神,但她的背脊下意识蹿起一股寒意。
被她强行给压下来了。
旋即就听元隆帝继续道:“然兹事体大却无根无据,捕风捉影之事单太子与宋良娣站出来澄清意义也不大。
不若诸位叔伯婶娘以及朕的爱妃们具体说说,哪些事当太子与宋良娣澄清,他二人又该如何令人信服。”
“亦或者,在座的诸位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实宫外传言为虚或是为实。
如此太子与宋良娣也才好为洗清自身污名而辩驳,反之若太子当真如传言那般不能为皇室繁衍子嗣……”
元隆帝顿了顿。
凌厉的凤目环视殿中一周,将底下一众人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浑厚的声音一字一顿。
“朕即日,便下旨废储!”
好家伙。
这话就仿佛一记惊雷,又如同往一锅烧得热滚滚的油锅里泼下大盆水。
炸得在场之人的心神俱颤!
今天才解禁的信王好险没憋住眼里的笑,荣王看着太子面露骇然担忧。
慎王捏碎的酒杯碎片扎进掌心里也浑然不觉,宣王的表情与荣王如出一辙。
减重成功瘦了两圈的简王差点没一口把偷喝的酒喷出来,骆晔双目圆睁。
其他年纪稍微小些的皇子皇孙们或震惊或茫然或呆滞,总归脸色极为精彩。
女眷这边同样如此。
除了荣王妃、慎王妃和宣王妃以及顾侧妃,其他人眼中皆异光闪个不停。
天上的星子怕是都没她们的眼神能闪。
各王府的郡主及没满七岁的小郎们的席位就设在女眷旁边的位置。
孩子们闻言不由纷纷看向了他们上首处的摇车里,正抱着哺瓶曜哥儿。
唯独魏嫔,她的反应尤为不一样。
他是故意的。
元隆帝是故意的!
前天晚上这男人说了,让她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不必费心思找理由借口。
什么理由借口?
当然是在合适的时机拿出坐实太子不能人道,证明那孽种非太子亲生的人证物证的,顺理成章的理由跟借口!
没错。
魏嫔事先准备了很多借口来引出人证物证,就怕过于刻意暴露了自己。
毕竟这里是皇宫,没有足够的理由她准备的那些人证根本到不了御前。
可现在元隆帝却主动提出了让他们尽可拿出证据,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她,激怒她,就好比是在跟她说:开始吧,朕看你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
她之于他,便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如此,她若真照之前准备的理由引出那些人证,才更显得她落了下风!
魏嫔的脸青了红,红了青。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胸腔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蹿起一阵熊熊怒火。
于是,眼见在场之人一时半会儿似都拿不出什么章程时,魏嫔说话了。
“请陛下容禀。”
殿中为之安静。
魏嫔直视元隆帝所在的方向,高声道:“东宫之事关乎国本江山,妾身虽为后宅妇人却心系社稷苍生!
故而妾身斗胆僭越,于前日听闻流言后便命人找寻证据以正东宫清誉。
好巧不巧,竟真让妾身找到了。”
“现今能证实宋良娣曾给一傻子做过童养媳的相关人证就在京中,妾身恳请陛下传他们入宫上殿。”
“宋良娣贞洁与否,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