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2 / 2)

谢渊却不气馁,取出硫黄水涂抹账册:\"第三层密写,\"他指向渐渐显形的瓦剌文,\"记录着飞鹰厂与瓦剌可汗的盟誓日期——七月十五,正是萧将军兵临通州之日。\"

大理寺丞呈上张千户的颅骨,凹陷处的九道细槽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此乃狼牙棒血槽所致,\"谢渊的勘合符沿着骨痕移动,\"而飞鹰厂刑房的狼牙棒,每根血槽皆刻编号,\"他指向棒身暗纹,\"此棒编号'丙字十七',与诏狱登记册完全吻合。\"

陈彪的额头磕在青砖上:\"卑职罪该万死...\"话未说完,王林已喝止:\"刑具编号天下皆有,怎能单凭这个定罪?\"他转向德佑帝,\"陛下,谢大人这是要株连整个镇刑司啊!\"

德佑帝看着颅骨上的伤痕,忽然想起陈彪曾用此刑具审讯自己的近臣。\"王伴伴,\"他的声音冷下来,\"你说刑具编号寻常,为何张千户的骨殖,恰与飞鹰厂刑房记录同日失踪?\"

工部侍郎捧出印泥化验报告,赤铁矿粉与辰砂的比例让王林的瞳孔骤缩。\"此印泥,\"谢渊朗声道,\"全大吴只有掌谍虎李豹能制,而李豹的作坊,就在王林私宅后院。\"

王林忽然指向谢渊:\"谢大人私闯民宅!\"却见谢渊呈上玄夜卫的搜查记录:\"奉旨查抄,\"他的指节敲在记录上,\"后院磁粉池里,尚有余温。\"

德佑帝接过记录,看见\"双鹰纹匕首三柄\"的字样,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刺客案始终查无真凶。\"王伴伴,\"他望向王林,\"你还有何话说?\"

当第二块腰牌被投入熔炉,显形的瓦剌文\"亲军\"让全场哗然。\"此乃瓦剌封王林为'亲军都督'的铁证,\"谢渊望向德佑帝,\"而《飞鹰厂密约》记载,他每年输送的军粮,足够瓦剌养马十万匹。\"

王林突然冷笑:\"瓦剌文谁都能刻,\"他的目光扫过群臣,\"谢大人这是要借此清洗镇刑司,独揽大权!\"此言一出,刑部尚书、吏部侍郎纷纷变色,他们都曾收过飞鹰厂的\"孝敬\"。

德佑帝看着堂下的派系倾轧,忽然想起王振乱政的往事。\"谢卿,\"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容朕再查。\"

谢渊呈上第三块蓝宝石,与王林的宝石放在一起,瓦剌特有的星芒纹路让造办处官员跪倒在地:\"陛下,此石确属瓦剌贡品,\"他的声音颤抖,\"万历二十七年之后,再无进贡记录。\"

王林的手终于发抖,他知道,当年私扣贡品的事再也瞒不住。\"陛下,\"他跪下叩首,\"臣知错了,但求看在奶娘面上...\"话未说完,德佑帝已起身:\"奶娘若知你通敌,必不会饶你。\"

谢渊趁机呈上《奶娘年谱》:德佑二年秋,奶娘病重,\"他指向年谱记录,\"而王林正是此时获得瓦剌宝石,此中关联,不言自明。\"

兵仗局郎中捧出《弩箭造册》,三千支淬毒弩箭的缺失记录,与瓦剌密账的\"清洗费\"完全吻合。\"每支弩箭,\"谢渊朗声道,\"都涂有瓦剌'见血封喉'毒,与张千户的尸检报告一致。\"

陈彪的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喉间血沫混着尘土喷出:\"是王林...让卑职从兵仗局领的毒箭...\"话音未落,王林的蟒纹靴已踢翻鎏金烛台。百支蜡烛滚落的瞬间,谢渊的勘合符突然横在胸前,十数支淬毒弩箭撞在符面发出蜂鸣,箭头的瓦剌狼头纹在烛光中扭曲——这些藏在廊柱后的刺客,袖口都绣着飞鹰厂\"掌刑彪\"的暗记。

德佑帝的玉镇纸砸在御案时,王林已从贴身处掏出明黄卷轴。\"陛下!\"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展开的遗诏边缘镶着九道金线,\"先帝临终口谕,着臣...免死罪...\"卷轴展开的刹那,谢渊的勘合符突然震颤——那是飞鹰厂特制密纸的特有反应。

\"泰昌年的遗诏,\"谢渊的指节敲在年款处,墨迹在朱砂印泥下显形,\"怎会用泰昌五年才有的桑皮纸?\"他扯下卷轴边角,纸纹里的纤维在晨光中透出异常,\"掌谍虎李豹的作坊标记,王公公还要狡辩?\"翰林院学士接过卷轴时,指尖在纸背摸到暗纹——那是飞鹰厂\"三重密写术\"的预留线槽。

王林的脸在阳光下褪成青灰,袍角的蓝宝石突然滑落。\"陛下...\"他望着德佑帝腰间的玉佩,那是儿时两人共玩的双鹰佩,\"当年太液池落水,是谁把您顶上岸...\"德佑帝的手停在\"拿下王林\"的口谕上,玉镇纸边缘的双鹰纹,正对着王林锁骨下的旧疤——那道他曾亲手为其敷药的伤口。

谢渊的勘合符重重顿地,吸起王林靴底的铜屑:\"通州哗变时,萧将军靴底嵌的正是此物!\"他指向《飞鹰厂腰牌登记册》,被硫黄水漂改的\"001\"号下,隐约可见\"王二麻子\"的残笔。王林突然惨笑,袖口滑出的匕首柄雕着双鹰纹,刀刃却刻着飞鹰暗记:\"谢渊,你以为斩了我,飞鹰厂三千暗桩就会伏法?\"

乾清宫的纱帘被风掀起,德佑帝望着御案上的蓝宝石,底座的瓦剌文\"亲军\"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他想起王林幼时为他挡过的刺客,想起奶娘临终前紧握的双手。\"暂押诏狱,\"皇帝的声音穿过纱帘,\"着谢渊彻查飞鹰厂余党...\"谢渊抬头时,正看见王林被押出午门的瞬间,对方嘴角勾起的诡笑——那枚藏在齿间的毒丸,终究没有吞下。

獬豸石雕的阴影里,谢渊的勘合符贴着砖缝。三百步外,诏狱的铁门吱呀关闭,门上的飞鹰纹与他袖中萧枫密报的压痕重合。他忽然想起密报末句:\"掌钱虎周龙的私铸炉,就在漕运总督府的影壁下\"——而此刻,那影壁正映着德佑帝御座后的双鹰屏风,屏心的蓝宝石,与王林献上的贡品如出一辙。

卷尾

太史公曰:观午门对质,知奸佞之徒,虽铁证如山,犹作困兽之斗。王林凭恃恩宠,伪造遗诏,混淆黑白,然磁粉留痕,骨殖作证,终难掩其罪。谢渊以三证链锁,环环相扣,使奸佞无所遁形,非独其智,乃其诚也。谚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官者当以此为戒,守正祛邪,方保社稷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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