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萧桓转身对谢渊沉声道:“传朕的命令,京营卒备好兵器,热油、滚石尽数搬至门楼!若也先敢动百姓一根手指,便开庙门冲阵,朕与你们一同,跟胡贼拼个鱼死网破!”
“臣遵旨!”谢渊躬身领命,转身下门楼传令。很快,京营卒们的嘶吼声便响彻庙前:“愿随陛下死战!与胡贼拼了!”兵器碰撞的“铿锵”声、甲胄摩擦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竟让对面的胡骑阵脚微乱——有的胡兵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有的忍不住看向远处援军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犹豫。
也先坐在高台上,眉头紧紧锁起,手指在马鞭上反复摩挲。他的目光在萧桓、阵前的百姓与远处隐约可见的援军烟尘之间来回转动,心里打着算盘:屠了这百名百姓,萧桓必定拼命,京营卒虽少,却个个抱着必死之心;更何况援军已近,一旦两军夹击,自己五万骑未必能讨到好。可若不屠,萧桓又不降,这围庙之举,便成了笑话。
“暂缓屠民!”也先猛地抬手,马鞭重重敲在高台的木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语气里满是不甘,“再等等——朕就不信,这小娃娃能一直撑到援军来!”他望着门楼上挺立的萧桓,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这年轻的大吴帝王,比他想象中,要硬气得多。
日头升至正中,太庙前的空气凝滞得像块铁。也先见京营援军的烟尘已在远处浮现,知道不能再等,遂翻身下马,提着马鞭,亲自走到庙门前,身后跟着百名精锐胡兵,皆手持短铳,虎视眈眈。
“萧桓!你给朕出来!”也先的声音不似之前的嚣张,却带着更重的压迫感,“朕知道你的援军快到了,可你若再不降,朕便先炸了太庙,让你列祖列宗的神主,与你这小娃娃一同化为灰烬!”
萧桓登上门楼最高处,与也先隔门对峙。他望着也先——胡酋身材高大,脸上带着战疤,眼神里满是贪婪与狠戾,手中马鞭上还沾着百姓的血迹。“也先,”萧桓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你以为炸了太庙,便能灭我大吴?你错了!大吴的根,不在太庙的砖瓦,在百姓的心里,在君臣的忠里!谢勉二十一岁战死宣府,京营卒死守庙门,百姓虽怕却未降,这便是大吴的根!你炸得毁庙,炸不毁这根!”
也先冷笑:“根?朕擒了你,斩了你的忠勇,你的根便断了!萧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庙门,自缚出降,朕便止兵,不屠京师;若拒,朕现在就下令,火铳轰庙,让你和你的祖灵,一同归西!”
“朕不会降。”萧桓斩钉截铁,“朕乃大吴神武帝子孙,元兴帝后裔,守宗庙、护百姓,是朕的本分!你要轰庙,便轰;要屠城,便屠——朕宁死,也不会让你这胡酋,踏过太庙一步,不会让大吴的基业,毁在朕的手里!”
他从腰间解下谢勉的环首刀,刀身卷刃七处,却仍泛着冷光,是谢勉战死时攥着的刀。“你认得这把刀吗?”萧桓举起环刀,声音响彻庙前,“这是谢勉的刀,他用这把刀,在宣府斩了二十个胡贼,最后力竭殉国!今日朕拿着它,便是要告诉你:大吴的忠勇,不会死;大吴的君王,不会降!你若敢轰庙,朕便用这把刀,先斩了你,再陪祖灵一同赴死!”
也先盯着那把环刀,想起宣府之战瓦剌的伤亡,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他转头望向远处的援军烟尘,又看了看庙门前死战的京营卒——这些大吴士卒,虽人数少,却个个眼神坚定,像谢勉那样,不怕死。
“萧桓,你真以为你的援军能救你?”也先仍在强撑,“朕的五万骑,能挡你的援军,能破你的庙门!”
“你可以试试。”萧桓的眼神愈发坚定,“朕就在这里,与太庙共存亡。你若破庙,朕便自缢于祖灵前,让你擒的,只是一具死君;你若撤军,他日朕北伐漠北,必斩你头颅,祭我祖灵,祭谢勉,祭今日死难的百姓!”
也先的手微微发抖——他征战多年,见过不少君王,却没见过像萧桓这样的年轻帝王,宁死不降,连死都要带着大吴的尊严。他知道,再耗下去,援军一到,自己必败无疑;若真杀了萧桓,大吴必群情激愤,北伐之势更盛,自己反而讨不到好。
好!好一个萧桓!”也先猛地挥了挥马鞭,声音里满是不甘,“今日朕便撤军,他日再与你算账!”说完,他转身对胡兵下令:“撤!回漠北!”
胡骑的号角声响起,五万骑如退潮般往后撤,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很快消失在京师近郊。庙门前的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有的哭着跪拜,有的高呼“陛下圣明”,萧桓望着这一幕,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扶着门楼的栏杆,才发现手心已攥满冷汗。
谢渊上前,递上一杯热茶:“陛下,您辛苦了,援军已至,胡贼已退。”萧桓接过热茶,却没喝,只是望着远处的烟尘,声音低沉:“也先虽退,却未死心,他日必再来犯。今日这一战,朕明白了,大吴要安稳,不仅要守宗庙,更要驱胡贼;不仅要君臣忠,更要百姓安。”
他走下门楼,来到“忠烈碑”前,对着谢勉的灵位躬身行礼:“勉儿,今日朕守住了太庙,守住了你的血书,也守住了大吴的尊严。他日北伐,朕必率师亲征,斩也先,复边土,让你的‘死守边土’,不再只是血书,而是大吴的太平。”
随后,萧桓召集群臣于太庙内,立誓北伐:“今日也先围庙逼降,朕知大吴若不强,必遭胡虏欺辱!朕誓于列祖灵前,于谢勉灵前:今年秋,必遣师北伐,驱也先于漠北,复九边之土,护百姓之安!凡阻挠北伐者,以通敌论罪;凡助北伐者,朕必重赏!”
群臣躬身齐呼:“臣等遵旨!愿随陛下北伐,驱胡破敌!”
而此时的也先,正率胡骑退往漠北,他坐在马背上,望着京师的方向,脸色阴沉。身边的副将不解:“太师,咱们兵力占优,为何要撤军?”也先叹了口气:“萧桓这小娃娃,有硬骨,有民心,有忠勇,今日若硬攻,必两败俱伤;不如撤军,待他北伐时,再设伏破他——朕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硬气!”
他转头对副将道:“传旨下去,整饬漠北各部,多造火器,多练骑兵,待大吴北伐,朕必擒萧桓,灭大吴,让这天下,归我瓦剌!”副将躬身应道:“遵太师令!”
夕阳西下,太庙前的血迹已被百姓清理,京营卒们仍在加固庙防,萧桓站在“忠烈碑”前,手中握着谢勉的环首刀,目光坚定——他知道,与也先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守护大吴的路,还很长。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谢勉这样的忠勇,有百姓这样的民心,有君臣这样的同心,他相信,终有一日,能驱胡贼,复边土,让大吴的太平,永远延续。
片尾
太庙之围解后,萧桓按誓师之诺,命谢渊主持北伐筹备:户部调粮十五万石至边,工部造火铳八千支、火炮百五十门,兵部整饬京营卒八万、边军卒五万,约定同年秋会师居庸关。
也先退回漠北后,果然整饬兵力,遣细作潜入京师,打探北伐军情,欲设伏拦截;萧桓命玄夜卫严查细作,共抓获瓦剌细作二十余人,皆斩于闹市,曝尸三日,以震慑胡虏。
同年秋,谢渊率十三万大军北伐,萧桓亲至太庙,取谢勉的环首刀授与谢渊,曰“太保持此刀,如朕亲征,必斩也先,复我边土”;谢渊拜受环刀,率师出居庸关,一路势如破竹,直逼漠北。
北伐军与瓦剌军在漠北决战,谢渊用计诱也先入伏,京营卒与边军卒死战,斩瓦剌兵三万余,也先率残部远遁,再也不敢犯大吴边境。萧桓闻捷报,亲至太庙告祭列祖与谢勉,曰“祖灵庇佑,忠勇助力,朕终驱胡贼,复边土,不负今日庙前之誓”。
卷尾
《大吴史?帝纪?德佑帝传》载:“德佑八年春,也先围太庙逼降,帝拒之,也先撤军。秋,帝命谢渊北伐,九年春败也先,复九边。史臣曰:‘庙围之拒,显帝之硬骨;北伐之胜,显帝之远谋。桓虽年少,却承神武帝之勇、元兴帝之智,护宗庙,驱胡虏,实乃大吴中兴之君。’”
《瓦剌秘史?也先列传》载:“也先围太庙,欲擒萧桓,未果,撤军后谋北伐设伏,亦败,瓦剌由盛转衰,再也不敢南犯。史臣曰:‘也先之败,非独兵之不精,实因萧桓有死节之君、忠勇之臣、民心之向,胡虏虽强,终难敌天下之顺。’”
《大吴史?礼制志?太庙》载:“德佑八年庙围后,帝诏增设‘庙围祭典’,每年春(围解日)亲至太庙,祭列祖、谢勉与护庙死难者,读拒降誓文,以‘守节拒胡’自勉,为大吴太庙重要礼制,历数帝未废。”
《大吴史?列传第三十九?谢勉传》载:“庙围之役,帝持勉之环刀拒也先,后以刀授谢渊北伐,终败也先。帝诏‘勉之环刀,乃大吴忠勇之象征,藏太庙,与神武帝遗剑同祀’,曰‘见刀如见勉,见刀如见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