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密诏半焚藏罪证,长刀暗指护贪官(2 / 2)

"从雁门关西的秘道走,今晚子时..."张俭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王显竟从靴筒抽出把短刀,狠狠刺进他的心口。"竖子敢叛李千户!"王显的刀还在搅动,"岳峰想查?让他去阴曹地府查!"

沈毅一脚踹飞王显,却见张俭已经断气,嘴里还咬着半块没咽下去的银锭。他摸出张桑皮纸,蘸着张俭的血画了个北斗,这是玄夜卫报急的暗号:"快把王显捆了,带他去见岳将军——活的比死的有用。"

宣府卫的雪夜,岳峰对着王显的供词冷笑。供词上"李谟令烧粮"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王显的指节因握笔太用力而泛白——沈毅用了元兴帝传下的"审奸术",把他关在悬着其母牌位的密室里,每问一句,就往牌位前泼一杯冰水。

"腊月廿三,北元会在秘道出口接应。"岳峰用锥子在舆图上刺出个洞,"沈毅,你带三百骑去雁门关,装作北元的人,把粮车截下来。记住,只截粮,别伤人,我要活口。"

周平却忧心忡忡:"将军,镇刑司肯定在秘道设了伏,就等咱们钻。"他指着供词上的墨迹,"王显写'李千户有后手'时,墨点比别处深,像是怕什么。"

岳峰突然想起元兴帝的《北征录》,里面记载雁门关的秘道有三处岔口,最险的那条藏在瀑布后的石窟里。"他们以为我会走主道,"他的指腹在舆图上的瀑布处摩挲,"咱们偏走石窟,让玄夜卫的人扮成采药人,先去探路。"

这时,驿卒突然闯进来,手里举着封镇刑司的文书:"将军,李千户的令,说您'私调玄夜卫越界办案',让您即刻回宣府待查。"

岳峰展开文书,见上面的朱印比常制大了半分,墨迹也发虚——这是伪造的。他冷笑一声,将文书扔进火盆:"告诉李谟,等我追回军粮,自会去镇刑司'领罪'。"

驿卒却跪地哭:"将军,缇骑在城外杀了三个报信的兵卒,说'谁再为岳峰送信,就是同谋'。"他的怀里掉出半块饼,饼里藏着张字条,是大同卫的赵谦写的:"粮尽,士卒啖雪度日,盼援军如盼甘霖。"

岳峰捏紧字条,指腹被纸边割出血:"周平,备马。今夜就去雁门关,就是爬,也要把粮车拖回来。"

雁门关的瀑布冻成了冰帘,沈毅带着玄夜卫凿开冰洞,石窟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洞壁上的火把映出前人刻的字,"元兴三年冬,萧珏至此"——那是元兴帝北征时留下的,笔迹遒劲,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将军,前面有车辙。"亲随指着地上的痕迹,辙印很深,混着麦粒和干草,"看这辙宽,是咱们卫所的粮车。"

沈毅却按住他的肩:"不对劲,这辙印太规整,像是故意引咱们来的。"他往暗处扔了块石头,竟传来金属碰撞声,"有埋伏!"

箭雨突然从洞顶落下,沈毅挥刀格挡,箭簇撞在刀背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岳将军早料到有诈!"他大吼,"按第二套方案,走暗河!"

玄夜卫的人纷纷跳进结冰的暗河,凿开冰面往上游游,冰碴子划破皮肉也顾不上。沈毅回头望,见镇刑司的缇骑举着火把追来,为首的正是李谟的义子李二狗,嘴里骂着:"抓住沈毅,李千户赏黄金百两!"

暗河的尽头连着片松林,沈毅他们刚上岸,就见三十辆粮车停在林中空地,北元的人正往车上搬兵器。"是也先的侄子!"沈毅认出那戴狐皮帽的汉子,"放信号!"

火箭窜上夜空,岳峰带着骑兵从松林后冲出来,马蹄踏碎积雪,声震山谷。"李谟的粮,北元的兵,正好一锅端!"岳峰的刀劈向那汉子,刀风卷着雪粒,将汉子的狐皮帽劈成两半。

北元兵溃败时,沈毅抓住个粮官,那粮官却从怀里掏出块木牌,上面刻着镇刑司的狼头:"我是李千户的人!你们不能动我!"

岳峰夺过木牌,见背面刻着"朔州仓"三字:"把他和粮车一起带回宣府,我要让全天下看看,李谟是怎么通敌的。"

粮车的麻袋被解开时,里面的小米散发出陈腐的味——原来镇刑司早就把新粮换成了陈粮,还掺了沙土。岳峰抓起一把,沙土里竟混着块碎玉,是大同卫士兵的配饰,想来是被克扣冬衣的士兵当掉的。

"将军,王显在囚车里喊要见您,说有要事禀报。"周平的声音带着异样,"他好像快不行了。"

岳峰走到囚车旁,见王显的嘴角流着黑血,显然是中了毒。"李谟...要反..."王显的手抓住岳峰的衣袖,指缝里漏出半张字条,"他和...北元...约定..."

话未说完,王显就断了气。岳峰展开字条,上面只有"正月初三"四字,墨迹潦草,像是仓促写就。

宣府卫的雪停了,岳峰将截获的粮车摆在总兵府前,百姓围着看,指指点点。有个老妪认出麻袋上的"大同卫"印,突然跪地哭:"那是我儿的口粮啊!他在大同卫守城,三个月没收到粮了!"

沈毅押着那粮官游街,粮官的嘴里被塞了块破布,却仍在呜呜叫,胸前挂着的木牌写着"镇刑司通敌"。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几个穿皂衣的人想混进来,被玄夜卫的人按住,搜出的腰牌上刻着"镇刑司缇骑"。

岳峰正在写密奏,想把粮车和供词一起送进京,周平却闯进来,脸色煞白:"将军,京师来人了,是诏狱署的人,说要'提审粮案人犯'。"

诏狱署的千户冯成带着人直闯粮车,见了岳峰也不行礼:"岳将军,圣上有旨,粮案交诏狱署查办,你把人犯和证物交出来吧。"

岳峰冷笑:"冯千户怕是忘了,《大吴律》规定,边地重案由玄夜卫与风宪司共审,诏狱署不得越权。"他亮出元兴帝御赐的紫花印,"这印在此,就是圣旨也得让三分。"

冯成却从袖中摸出份圣旨,黄绸上的"萧桓"二字歪歪扭扭:"将军自己看,圣上亲笔。"

岳峰接过圣旨,见墨迹浮在绸面,显然是伪造的。他突然将圣旨往冯成脸上一摔:"李德全的手笔,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他往门外喊,"把这些假传圣旨的人拿下!"

冯成见势不妙,突然吹了声口哨,藏在人群里的缇骑冲出来,与玄夜卫打在一处。混乱中,那粮官被人一刀捅死,死前还在喊:"李千户...救我..."

岳峰的刀架在冯成脖子上:"说!李谟和李德全到底想干什么?"

冯成却狂笑:"岳峰,你斗不过他们的!圣上信李千户,镇刑司的缇骑已经包围宣府卫,你插翅难飞!"

岳峰望向城外,果然见黑压压的缇骑往城里涌。他突然大笑,笑声震落檐角的冰棱:"周平,备马!咱们去大同卫,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和弟兄们死在一块儿。"

百姓突然拦住缇骑的去路,老妪抱着粮车哭:"岳将军是好人,你们不能抓他!"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用身体筑起人墙,连孩子都捡起石头,对着缇骑喊:"坏蛋!出去!"

岳峰的眼眶热了,他翻身下马,对着百姓深深一揖:"乡亲们,岳峰无能,护不住你们...但大同卫的弟兄还在等粮,我必须去。"

他翻身上马,周平和沈毅带着玄夜卫跟上,马蹄踏过人群让开的路,雪地里留下串串血印——那是刚才打斗时留下的。

远处的城楼上,一面"岳"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向天地昭示,边军的骨头,比冰雪还硬。

片尾

《大吴史?刑法志》载:"朔州仓焚后七日,玄夜卫校尉沈毅于灰烬中得粮样三升,验得沙占什三,确为镇刑司倒卖后掺充。然李嵩以'边军怨望,恐激兵变'为由,压而不奏。德佑十四年正月,大同卫士卒中夜哗变,抢官仓仅得麸皮五石,赵谦斩为首者三人,自缢于城楼,遗血书'粮绝非天亡,官腐亡之'。"

卷尾

朔州焚仓,非张承祖一人之胆,实乃镇刑司与中枢相勾连之恶。李谟借"掺沙"毁证,李德全凭"军旗"构罪,李嵩以"兵变"施压,环环相扣,皆为倾覆岳峰。然粮可焚,证可毁,而边军之饿、百姓之哭,终非风雪能掩。

元兴帝尝立《仓律》:"守仓如守边,失粮如失地。"永熙帝更铸铁碑于朔州仓,刻"欺军者,天诛之"。至德佑间,此律此碑皆为虚设,镇刑司敢焚仓嫁祸,只因中枢有恃无恐——萧桓既疑边将,复信奸佞,使良将饮恨,忠卒冻毙,终致边镇离心,此非仓之过,实乃君之惑也。

史官曰:"仓廪者,国之命脉;民心者,国之根基。李谟焚仓,焚的是命脉;朝廷纵恶,断的是根基。德佑之衰,非因北元之强,实因内腐之烈。后之治国者,当记:藏粮于仓,不如藏信于民;防边之寇,不如防内之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