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发生了惊天巨变,苏云清在府邸里全然不知。她还在花园里纠结是种梅花好还是桃花好。
桃花艳丽,梅花高洁,一春一冬,一红一白,各有千秋。
不知是不是这个问题太难,她居然走神了,想起了少年皇帝来。
小皇帝今日所说的话,含沙射影。她相信梅令臣跟太后之间是清白的,就算太后曾经有什么少女心思,如今也应该收起来了。毕竟江山社稷的重担在身,年幼的皇帝需要辅佐,哪里还有功夫儿女情长。
可小皇帝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可能觉得,梅令臣和太后之间不清不楚,所以才会频繁地见面,甚至有私情。怀疑和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不是那么好去除的。等小皇帝长大,这份往日的猜忌就会滋长成悬在梅令臣头顶的一把利剑。
曾经,苏云清也以为江宁织造府会永远是繁华安乐之地。可是为人臣子,好坏都不过在君王的一念之间。
所谓伴君如伴虎,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严伯走到她身后,“夫人,采绿回来了。”
苏云清喜出望外,立刻停下手中的活/采绿走到她身边行礼,“小姐,小少爷已经安顿好了跟苏家二小姐呆在一起。奴婢告诉他们,暂且按兵不动,等京中安稳了再回来。”
“辛苦你了。”苏云清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两日府中还好吧?”采绿看向苏云清的发髻,只随意地挽起,然后插了根簪子,了然道,“奴婢给您重新梳一下头发吧。”
苏云清“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采蓝小跑进来。采蓝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采蓝就说:“小姐,出事了!”
采蓝将梅令臣和朱启润在云想阁遇袭的事情禀报,说到梅令臣带着朱启润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时,苏云清连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
云想阁本就比一般的楼房修得高大气派,二楼也不像普通楼房那样低矮,从那里摔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采蓝仔细看了看苏云清的脸色,确定她还能撑得住,才接着说,“公子原本打算保住皇上的性命,可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支箭,射中了皇上。如今两人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送到皇宫里去救治了。”
苏云清听完,倒退了一步,只觉得头昏眼花。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喘不上气一样。她的心口紧紧地揪着,又好像被生生地撕裂一块,疼得无法呼吸。
采绿连忙过去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苏云清平复了下心情,摆了摆手,勉强站稳。她低声问采蓝,“他伤势如何?”
采蓝脸色白了几分,“被送去宫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至于究竟伤势如何,现在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了。不过小姐放心,太医一定会全力救治的。”
苏云清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泪也在眼中打转。心疼,着急,害怕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她好像无法承受。
“小姐莫怕。”采绿搂着她,只能说,“姑爷会没事的。”
苏云清的确是怕,她害怕梅令臣出事,害怕往后余生,再也见不着他。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飞快地想了想,问道:“皇上今日出宫应该是临时起意,为何云想阁会提前埋伏好刺客?”
“未必是临时起意。”采蓝说,“今早公子入宫与太后商量潘将军的事,皇上就在甘泉宫闹起来。我猜测皇上突然要出宫应该也是有人唆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预谋好的刺杀!”
有预谋的刺杀,能将手伸到皇帝的身边,布下这个局的人已经不言而喻。想到梅令臣还处在龙潭虎xue之中,苏云清坐不住了,说道:“采绿,帮我换身衣裳,我现在要入宫。”
“小姐,你这个时候入宫,也帮不上什么忙。”采蓝道,“不如我去打探消息,你在家中等消息。”
苏云清坚决地说:“不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我要看一眼,守在他身边,才能安心。”
采蓝还欲再劝,采绿冲她摇摇头。采绿是自小跟着苏云清长大的,当然明白她跟梅令臣之间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兄妹和夫妻。他们之间,可能外人无法理解和插足。
“那奴婢陪小姐回知念堂换衣裳吧。”采绿轻声说道。
苏云清依言跟着她走,两条腿发软,差点没有站稳。于她而言,父母逝去后,梅令臣就如同头顶的天一样。当初在江宁织造府,父母骤然离世,她年纪尚小,无所适从,只觉得天塌了,人生一片灰暗。梅令臣是照在她生命里的光,又把她的天顶了起来。
如今梅令臣出事,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可她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躲起来哭,任人宰割的小女孩。时至今日,她要坚强,才能陪着他渡过难关。
苏云清扶着采绿往前走了两步,严伯又匆忙地跑过来,“夫人,不好了!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调查皇上云想阁遇刺的事情。小的怕拦不住他们!”
苏云清倒吸了一口冷气,“是锦衣卫的人?”
“不像。”